她一下来了精神,像是获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许警官没有告诉你吗?对了,警官你怎么称呼啊?”
“顾新世。”顾新世回到,然后他翻了翻许千然的笔记,发现她至今为止都没有交代过自己的名字,顺口反问,“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新玩具,突然丢了。
她,突然愣住。
一个极其简单普通的问题,却一瞬间,让她整个人陷入迷茫之中,目光蓦地空洞且涣散。
“我的……我的名字?”她的视线垂下,嘴巴微微张着,喃喃,“名字?我……没有名字啊……我不知道,我有名字吗?我没有名字……”
她的肩膀颤抖起来,连带着玫瑰花也在她的手心中抖动,仿佛一捧血水在晃动。
“对啊……我没有名字的,我怎么会有名字呢?”
她兀地冷笑出声,表情在恍然中,刹那狰狞。
“我是一个商品,是一件最低贱的商品,商品怎么会有名字呢!”
“商品不配有名字!”
她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何欢的脑中炸响,他连忙拿过话筒,对顾新世说:“顾新世,暂停和她对话,安抚她的情绪。”
顾新世的眉心紧缩着,他一边审视着对面的她,一边放缓语气:“要是这个问题让你感到不适或有困难,可以不用回答。”
只是说完后,看着她的举动,顾新世的眉头拧得更紧。
她放下玫瑰花,五指插进头发里,不断、不停地用力地抓。
一头柔顺的秀发很快杂乱蓬起,无数发丝交缠纠纷,打成无数细小难分的结。
直到时钟上的分针转过五圈,她的神色才渐渐恢复原样。
她双手同时握紧,面无表情的,一把扯掉了所有打结的发丝,随手扔在地上。
“顾新世,不要交流。”何欢的声音再一次通过话筒响起。
她应该是平复了。
“我搬起一根钢筋,还挺重的,不过没关系,我的死神会帮我。”
“刚开始我想,干脆一钢筋捅破他的喉咙算了,可是这样,就让他死得太轻易了。我绕着他走了一圈,发现小腿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他的腿只会踢、只会踹,我就用一根钢筋,刺穿了他的小腿。”
“他的眼睛一下睁得好大,眼睛里面第一次那么干净,没有厌恶和愤怒,就只是张着。原来那些厌恶和愤怒不是天生就在他眼睛里的。”她不知何时扯起了嘴角,“我看着他的眼睛,越看越生气,为了解气,我把钢筋拔了出来,然后再原模原样插了回去。”
“顾警官,你知道吗?原来画画很简单呢。”
“好多好多的血顺着钢筋流进了水里,把那一片水都染成了粉红色。我想起之前一个画家客人,他说他们画画会用到颜料这种东西,颜料可以把其他东西染成自己想要的颜色。那个客人就用颜料,在我的身体上写过很多奇怪的字,然后看着我笑。只是那个客人从来不允许我碰他的颜料。”
“我反复地把钢筋拔出来,插回去……水的颜色从淡淡的粉红色,慢慢变成了淡红色。”
她重新捧起玫瑰花,将花举高,与视线齐平,殷红的花色倒映在她眸中,醉得那双深幽的眼瞳一片醺然。
同时,她倏忽扬起嘴角,笑意带着明媚的狂妄和残忍,叫顾新世控制不住心惊。
“现在,我也能使用‘颜料’了呢!”
这次从市局借来的手电完全是坏的,拍了十几下都没有亮起来,许千然仿佛回到了头一次来船泊巷的那个晚上,他独自站在船泊巷巷口,对峙着一望无尽的黑色小巷。
二十分钟前,他下楼找陈清闲,却从证物科的小赵口中得知陈清闲晚饭过后就和一个女人出去了,再也没回过市局,小赵当场打电话也无人回应。
小赵说,让陈清闲主动跟去的女人是个之前来报过好几次案的女人。
对于女人的报案,他们市局的警察出面过很多次,但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渐渐就没人愿意去趟浑水,没想到今天陈清闲突然被女人拉住,被女人强硬地拉出了市局。
小赵还说,那个女人住在船泊巷。
许千然心底有了猜测,他再一次借了市局的车和手电,来到船泊巷。
他敲了两下耳麦,“陈警官?”
耳麦的另一头鸦雀无声,许千然又拨通陈清闲的电话,听到的却只有一阵奇怪的琐碎杂音。
这种情况,像是信号被屏蔽了。
凝望着漆黑的巷子,黑压压的夜色铺天盖地倾轧而来,许千然有种不妙的直觉。
保险起见,他给顾新世发了条消息,然而对话框左侧的小圈转了半响,最终变成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看来,信号真的被屏蔽了。
许千然把手电留在车上,摸着黑,找到船泊巷55号。不过他没有选择爬墙,而是转身向斜对面——张姐的家,也是张如海的家走去。
他记得陈清闲说过,在张如海的房间里,有个带锁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