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乐娆哼了声:“不需要你们几个小混蛋操心,现在!立刻!马上转身!”
“哦。”
师弟师妹哪怕再好奇,也只能照做。
金乐娆掩着心口,如释重负地回头看了一眼天鉴石,内心羞耻又恼恨。
和师姐最亲密的那些年,她恨不得在每一块天鉴石上刻下她们的感情有多要好,和那人幻想了无数次美好的将来,甚至记下了要和师姐一起去做的一百七十九件美好事情。
虽然她无法共情当年的自己,但她也不能否认两人之前有过的柔情蜜意。
在那些年光景里,三界动荡,仙途坎坷,其他几峰弟子恶劣挤兑,唯一可以照拂她们的师尊避影匿形……
这样的情况下,要她如何不依赖师姐……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她没有别的选择吧。
……所以才犯傻地做这种事情。
感情本就是瞬息万变,多正常啊。
金乐娆倚靠着天鉴石,举目望向天幕星辰,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她拉着师姐的手,靠在同一处天鉴石上,于酒酽花浓的好时候,拿紫云刀一笔一划刻下她们的和美情意。
金乐娆麻木地拿出了自己当年的紫云双刀,她咬掉刀鞘,一手撑着地面,转肩回身。
两瞬乾坤好似在此刻重叠——
当年的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刀,边想边写,以为师姐看不出自己的小心思,所以耍赖让对方覆着自己的手:“磐石题柔情……师姐,磐字忘记怎么写了,你教我。”
今夕,她举起手心,用紫云刀划破掌心,鲜血淋漓。
那时候师姐劝她慎重:“天鉴石不可轻易刻字,一旦写下,如要擦去,得用鲜血涂面盖字,很疼的……”
她回答她:“我要和师姐好一辈子,啊不,是生生世世,才不擦呢。”
此刻,金乐娆硬生生划破手心,疼得不停抽气。
“——磐石题柔情,指尖诉蜜意。”当年的她沉醉地窝在师姐温暖的怀抱里,倚玉偎香,语气轻松又自在,“下半句写什么,师姐快帮我想想。”
“全部都要自己想哦。”师姐亦是温柔得不像话,月光洒在她轻逸芳香的雾绡上,盈盈自生光。
那一笔一划都那样重,把心意永远留在密林深处,是当年的她在为难以后的自己,信心满满地逼将来的人无处遁逃。
“磐石题柔情,指尖诉蜜意
愿我与师姐……
情意迢迢,直到万万年。”
当初这些鼓足勇气才敢开口说出话,如今再看,再也回味不起往日甜蜜,只剩下疲乏的痛楚。
金乐娆轻轻抚过那深重的刻痕,闭上眼,掌心用力,血流瞬间如注,暗沉发灰的磐石染了艳,把那些字字诛心的诺言逐渐抹去。
到底还是有始无终了。
哪儿来的万万年。
金乐娆不知自己流了多少血,她匆匆掩去字迹,烦躁地把紫云刀往旁边一丢,抱在膝头蜷缩起来,掌心不知是疼还是如何,一直颤颤发抖。
这感觉,就像她第一次偷偷在深夜点灯描摹师姐的名字,写了无数纸页,铺了满桌案还不够,地上也铺满了。
写完以后,舍不得烧掉,沉迷地低头看到天明。
却又不得不烧掉。
那天,她的手抖得和现在一样厉害,但是一颗心却兴奋到怦怦直跳。
那时候她能想到的,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黏在师姐身边,和那人一起熬过漫长岁月,在宗门到达更高的仙位上,那样的日子才是有盼头的。
后来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心意变了,也忘了初心,所谓的幸福追求被她嗤之以鼻,就像把年少的自己一同踩在了脚下。
玉筱密林的这片隐秘区域曾经是她们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有些事情,她其实是记得的。
只不过不想在师姐面前承认罢了。
比如师弟师妹几人刚被师父带回玉筱峰的时候,自己也曾哭着对师姐说过——能不能别让其他人进来,她不愿其他人分走师姐的感情,想和师姐永远独处,玉筱密林也不可以被其他人找到。
“求求你了,师姐,你去和师尊说嘛。”
是她蛮不讲理地抱着师姐胳膊,把人拽得东倒西歪,非要让师姐答应自己的无理要求。
师姐被她一番作乱,身形晃了晃,又把人抱稳在怀里,定定地瞧了她片刻,移开目光,眼睫微动,喉咙不自然地咽了咽。
“好,师姐答应你。”
师姐一个“好”字,重如千钧,那天也不知道师姐是怎么说服了师尊,最终让师弟师妹留在了玉筱峰半山腰去居住。
思及往事,再看已是物是人非。
金乐娆站起身来,捡起自己丢掉的刀,故作轻松地哼着歌谣,开开心心地去找师弟师妹了。
“二师姐,你手怎么了。”
“没事,就是擦字时不小心伤到了。”金乐娆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掐着掌心,任由血一直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