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中,于清便洗手准备晚食:“云哥儿,你去地里摘两根丝瓜,还有青辣子回来。”
云哥儿闻言从灶屋里拎起竹篮,便跑了出去,还不忘提醒他哥:“哥,赶快杀鱼,忙活一整日,饿的慌。”
于清则在灶间将白米淘洗干净,随后,添入清水,煮至七分熟,倒入筲箕中滤出米汤。
土小黄打从一见到于清就欢快地摇尾巴跟在人身后,屁颠屁颠跑回家,全然不顾贺渊一人在草棚是否会寂寞。
将沥干水的白米铺入蒸桶,以小火蒸熟,他端起半碗温热的米汤,走出灶门,瞧见土小黄狗窝都已被人挪走,仅剩个土碗孤零零摆在墙隅。
弯腰将米汤倒入土碗中:“先喝些米汤,小黄你好好看家,晚上给你吃鱼哦。”
贺山站起身,端起盆说道:“清哥儿,鱼洗好哩,我放灶屋去哈。”
贺小云拎着篮子,快步跑回来:“大哥,给我吧,你先歇着。”
于清在洗好的小河鱼加入蒜末,少许白酒,鸡蛋,盐与面粉,搅拌均匀。
腌制一刻后,一条条小河鱼轻轻下入油锅中,用小火慢慢炸香,直至小鱼从油锅中飘起,于清还重复多炸了几次,直到河鱼炸得金黄酥脆,才捞出装盘,其上撒上辣椒粉。
接着,利用锅中热油,将裹上面粉的大鱼炸至外皮金黄,捞出备用,锅中留油,葱,姜,蒜末,青辣子与大酱炒香,将炸好的大鱼回锅,添少许清水小火焖蒸。
随后,于清炒好丝瓜后,对贺小云说道:“云哥儿,别加柴火了,差不多能行嘞。”
炒好丝瓜后,于清将菜食依次盛出,将红烧鱼中的鱼头鱼尾,倒入土小黄碗中,双手在衣前围兜上擦了擦手。
土小黄一直跟在于清身后,眼下碗中有肉,便立即抛弃主人,眼里只有碗中吃食。
在一家人开饭后,它爬在桌边,眼巴巴向人讨食,贺渊念在陪他睡草棚的情分,给它扔了一条小河鱼。
晚食过后,贺渊就带土小黄回到了草棚,悠闲地躺在木板床上,晚风轻轻吹过夹带一丝凉意,比屋中还要凉快些。
土小黄刚吃完饭,精力充沛在棚外追逐小蝴蝶,却不如蝴蝶灵活,总是扑了个空,狗毛上也沾满杂草,若是被于清瞧见难逃一顿打。
“土小黄,在干什么?瞧瞧你一身,哎哟喂,一身草给我滚过来。”
土小黄一听于清呼唤,顿时两眼发光,蝴蝶也不追了,欢快地跑过去。
于清一见土小黄过来,揪着狗尾巴,抬手就开始扑打杂草。
待确认狗崽身上已无一丝杂草后,于清才欢喜地跑进棚内,一见到相公就兴奋地扑在人身上,欢快地蹭了蹭。
贺渊轻轻摇头,无奈地扒下身上娇软人儿,牵着夫郎小手,坐在木板床上,一只手揽过于清肩膀。
两人望向瓜田的果实,宽阔无边的田地,远处分布的房屋,漫天布满的繁星。
那日之后,贺渊几乎半步也不离草棚,毕竟瓜田的不是瓜,那是钱,少了一个都能让他心疼半月。
如今,贺渊只负责瓜田的浇水,其余旱地则是贺父黄昏时分回来浇灌,饭食也是于清端至棚内来,于清也怕人离了半步,便被偷走了瓜。
贺渊的日子并未因此空闲下来,白日里,他就编织竹扇度日,于清也每日清晨早早与贺小云上山捡蝉,黄昏时刻归家。
每回端来晚饭时,两人并肩而坐,贺渊会挑着上辈子听过的古老故事,娓娓道来于清总能听得津津乐道,直至夜幕低垂,满天繁星,方肯罢休。
时间就如此,一日日过去,转眼已是七月半,瓜地里的西瓜微微泛黄,花纹裂开,瓜蒂带有小刺,贺渊在瓜田中仔细寻找,挑出个大西瓜,用菜刀割开瓜藤。
“云哥儿,把这大西瓜泡入井水中,等放凉后,咱们先尝尝味儿。”
贺小云立刻放下手中竹扇,兴奋地问:“渊哥,这是能吃了吗。”
“熟哩,先抱回去,我摘两个甜瓜,一会儿也扔进去凉起。”
西瓜大水分重,贺小云虽感吃力,却满怀喜悦,一步步往贺家院落走去。
近来,于清也不与贺小云上山捡蝉壳或是挖草药了,他已发酵出甜酒,每日天还未亮,他借着木柴燃烧的火光,在灶屋熬上一桶紫苏饮,酸梅汤与甜酒水,装入椭圆形带盖子的木桶中。
每日早食过后,与爹娘一同前往镇上,甜水味道好,成本低,于清定的价钱倒也不高,四文钱一勺。
他使用的是打酒勺子,一勺之下,就是满满一大碗甜水,夏时人都贪口甜水,小娃娃更盼星星盼月亮。
许多农家人自带水壶,归家时打上一勺子带回去给小娃解解馋,于清除去买材料成本,每日约能赚一百多文钱。
日落西山之际,暑气渐消,贺渊手持竹扇,坐在棚里扇着风,忽闻牛车声响后,立即站起身,步履轻快走出草棚。
”相公,”于清坐于板车之上,暖阳洒落在他身上,清风微微吹起发丝,衣衫也随风晃动,唇角带笑如暖阳般温和。
他灵活地从马车上跳下,随即向贺渊飞奔而来,贺渊见状,双臂微微张开,将于清抱了个满怀。
贺渊低头放软了声说:“今儿咋回来的这么早啊。”
于清先从贺渊的怀中挣扎出,转而牵起他的手,拉着人走进棚内:“今儿生意不错,早早就卖光了,夏季铺子生意却不似往日那般好,爹就说早点收拾东西回家。”
“清哥,西瓜差不多熟了,明儿咱一块儿去镇上,我挑着箩筐去卖,喊云哥儿背着竹扇,竹瓶子,跟我一块儿去东后街。”
“那地里西瓜咋个办,不得留人看管呀。”
“咋能不留人,大山哥,最近不没事儿嘛,喊他来这儿卖鱼,白日里帮咱们看管瓜田,到时咱们给发工钱。”
话音刚落,陶方气喘吁吁跑到茅草棚外:“渊哥,我忙完了,甜瓜能吃了呀。”
“我一早就让云哥儿去叫你了,你咋现在才过来嘞?”
贺渊领着人走向瓜田,弯腰俯身摘了两个甜瓜递给陶方:“拿回去尝尝啥味儿,我都还没吃呢,若是好吃,来我这买哈,价钱便宜。”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啊,一个就够嘞。”
“嘿,拿着呗,一个两个都是一样,我背了你那么多羊粪,不也从来没说啥,我家水井冰了西瓜,吃了再走。”
陶方一愣,他可没想吃西瓜,这玩意儿可比肉价高多了,贺家种出这么多西瓜,不是无人没想打歪主意,但贺渊日夜守在瓜田,让那些心思不正的人无从下手。
陶方抬手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就尝个味儿吧。”
贺渊笑着点点头,朝自家院落喊道:“云哥儿,去村口喊你哥过来嘞。”
贺山如今已没活计,便下河捕鱼,但鱼好抓了,却不好卖,镇上到处都是鱼摊,顾客也都认准了那些老摊主。
贺山闲暇时就去抓鱼,在村口大槐树下便宜卖,若有活计,则与村中汉子做工赚钱。
此时日落西山,陶方与贺渊懒散地坐在草棚外,陶方是个话唠,而贺渊是个喜欢听八卦的,听得津津有味。
“渊哥,马仓那小子,咋最近没见过人哩,莫不是没钱修缮,又怕县城赌坊寻来,难道是跑了不成。”
“哪晓得,反正我是没见过人嘞,估计是去做工了吧。”
“做啥活计要这么久嘞,这赌徒可都不是善茬,说起来,你还不晓得吧,老王家的赌徒儿子昨日把王夫郎打流产了。”
贺渊一怔:“流产了?”
“是哩,估计不晓得有了,毕竟那哥儿身材瘦弱,整日干活,肚子还未显怀,真是造孽呀!郎中说胎儿估摸都有两个月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