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药效还没到最盛时,他用尽全力一撑从座位起身,踉跄跌撞扑到南宫衍脚边才彻底失力跪跌下去。
“我打电话给叶姨,她一定有办法……”他扒着南宫衍裤腿仓皇失措,“她一定有办法……”
“宁憎,听我说。”
霍宁憎不听,在全息屏幕上翻找叶棠茗联系编码,脑子空白到忘了其实只要说一句打电话给谁全系就会自动拨号。
“叶姨……叶姨……”然而越是慌乱越是手忙脚乱,本就失力的手接连点错,始终翻不到想要的名字,“马上……马上……”
“霍宁憎!”南宫衍一把拎起他衣领,他双手啪嗒无力坠落在地,“听好!”
像被拽扯的提线木偶,四肢腰身全都无力瘫软下坠,目光却死死勾住南宫衍,极度的惶恐自瞳孔发散。
“中毒之后我秘密去了远跖星第一中心医院。”南宫衍说话已有颤音,语气却还一如既往地沉稳,恰如每次在最紧急时下令依旧稳健冷静,“付炎青付院长亲自为我治疗,他在医学界什么水平你知道,他都没办法,棠茗也不会有办法,一旦我死在她手上,她一辈子走不出这道阴影。”
霍宁憎脑子似乎突然停止运转,空白和无助越压越深,思维语言同时卡壳。
“那也……也不能……不能……不能……”
“咳!”
一大口鲜血从南宫衍口中咳出,从霍宁憎下颚一直淋到胸口,白衬衫顿时绽开大片暗红玫瑰。南宫衍也再坐不住,因为这声猛咳直接从凳子滑落在地,双手一把重握住霍宁憎双肩。
霍宁憎几乎发不出声,下意识想伸手扶人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南宫衍还抓着他肩膀,他整个人已倒在地上。
“付院长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他尽了全力,否则你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给我注射了‘回光返照’针,让我有时间处理重要的事。”南宫衍说话越来越吃力,他闭眼缓了缓才继续说,“我活不过今天。”
明明一字一句那么清晰,落在霍宁憎耳中却像陌生语言,他突然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只是一眨不眨盯着对面出声的人。
“需要交接的工作我都整理好发给你了。”南宫衍说。
“交……接……”霍宁憎瞳孔狠颤,已意识到什么。
“你是我认定的唯一继承者,宁憎。”南宫衍抚上他侧脸的手颤巍不止,“北青萝,我只放心交给你。”
喉口仿若被千斤水泥封死,霍宁憎张着剧烈颤抖的双唇一个音节都不再发得出来,只极度无助、万分焦急又惊惧不已地巴望着眼前人,眸中红血丝像炸裂的烟花。
“遗嘱,我早就立好了,咳咳……”又是几声猛咳,大量鲜血直接喷涌而出,他缓息了好半天才继续说,但气息明显弱了许多,“你上任后,将是北青萝历代最年轻的首领,北青萝的人个个都是精英,我最担心的是,仅凭遗嘱,你镇不住他们,要么得其心,要么让其惧,事出突然,没时间给你慢慢树立威信了,要想短时间迅速立足,只能做最狠的那个,让他们就算想抗议也要三思。”
“所以……”
他一手托着霍宁憎的肩,一手从后腰摸出一把超智手枪。
如果是平时,霍宁憎已经能猜到南宫衍想做什么,然而此时此刻他所有意识感知思维都迟缓到几乎停止,判断力几近于无。
枪被南宫衍塞入他右掌,手指也被掰成握枪之姿,手被那双比亲生父亲还熟悉的宽大手掌抓住缓缓抬起。
他从未握过那样沉重的枪。
最后,冰冷的枪口抵住南宫衍的心脏。
“你必须杀了我。”
这句话砸入霍宁憎耳朵的时候,耳膜都好似被冲破,刺耳的巨大嗡鸣如高压电刹那击穿头脑,连带着躯体狠狠一抽,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
“啊、啊……”
潜意识想说不,喉咙却干涩难耐到发不出一个完整音节,语言系统整个崩溃,上下唇无力蠕动了半晌也只挤出破碎气声。
“听好,半小时后药效一褪去就主动报案,枪上最外层的指纹一定要是你的,之前我已在其他地方制造了第三人指纹,中央调查局会找到那个指纹,但永远找不到它的主人,到时候……唔……”
暗红血流在南宫衍下唇挂成瀑布,他身体越躬越低,喘息加剧,说每一个字都好似用尽全力。
“到时候,无论他们怎么拷问,你一定咬死开枪是为了防卫和抓捕刺客,遗嘱是真,但务必要放出伪造风声,让谣言愈演愈烈,却始终坐不实,北青萝和中央调查局都拿你没办法,狠厉人设立下,先镇住集团,再慢慢建立信任。”
那把枪忽而化作烈火在霍宁憎掌心灼烧,从指尖燃到心脏,灼烫与窒息越来越盛,一边拼命想逃,一边被迫炙烤。
南宫衍说:“谢谢你照顾吉源这么多年,以后还要你费心,我不是好父亲,但你是好哥哥。”
南宫衍说:“小子,这次的挑战不简单,别让我看低。”
南宫衍说:“不要让我的心思白费,这是我对你下的最后命令。”
感知在南宫衍一句一句叮嘱里消散,霍宁憎看见自己正在化为灰烬。
砰——
“他把枪塞入我手里,抓着我的手,射穿了他自己的心脏。”
平静的声音从被窗帘撩裹的身影传出,化成轻柔的羽毛,缓缓飘落在地,绒毛镀上清冷月光。
他在荆棘的正面,捻着长满刺滴落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