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彤还不知晓自己在对方眼里已经被打上骗子的标签,当务之急是将归灵宗内的情况探查清楚。
他撑着石桌起身,指尖搭在边缘有些发白,步彤已经确定要在三日内将消息传给翡翠山府。
耽误不得。
他走到原一身前,将手轻飘飘的搭在对方肩头,让自己显得好亲近些:“原一是吧,接下来就多指教了。”
那只手分明没有重量,原一依旧感觉仿佛被压在山下透不过气,他塌了塌肩膀,泻了力道。
步彤的手顺势滑下,掀起眼皮眯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什么,也不再和原一套近乎。
这小子似乎格外防备自己。
原一浑身尖刺都竖起,像只落入陷阱的猫,不敢有丝毫松懈,步彤越靠近他,他就觉得越危险。
他提防着步彤的动作,好在青年下一步没什么反应,只是让自己领着他在归灵宗转一圈。
原一松了口气,手不自觉地搭在剑柄上,几步走到步彤前面,带着他走出院子。
归灵宗坐落山巅,免不了路径上云雾飘渺,花草藏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凝成一种静谧氛围,嘈杂交谈声穿透云雾掀走阴霾,倒是给四周充满勃勃生机。
仙道弟子风华正茂,破开死气,倒让步彤显得格格不入,透着股形如槁木的极端消极。
段御清不在时,步彤就是这般模样,装都懒得装,不再迎合世道,承颜候色。
原一走在他身侧,余光打量着他,逐渐发现这人愈发有意思,真如段衡说的那般,只知道笑意迎合段御清,仿佛别人都入不了他眼似的。
这样也好,倒省了些麻烦。
既然如此相比青年也不会过分在意为难自己,原一想着只要做好段御清的嘱咐,领着步彤熟悉门派,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原一松了口气,时刻防备当真是耗费心神。
步彤早就发觉少年的目光就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也懒得去猜他心中想法,和系统商议过后,才决定直奔归灵宗边界。
“山内边界?”原一只见步彤满脸认真,不似作假,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不行。”
原一语气笃定,杜绝任何步彤作妖的机会。
除了宗门边界,步彤去何处原一都会为他指路。归灵宗边界处被阵法笼罩隔绝外界,若非有令,绝不可轻易踏足。
步彤也就是递出话头试探,被拒绝也在意料之中,他只好揣着手抛出几个相对重要的地方,原一二话不说就开始带路。
连续绕了好几圈后,步彤终于发现,这少年简直是对他严防死守,寸步不离。
步彤装作游玩模样将几处大殿摸了个大致,只不过无论他走到何处,原一都紧跟着,保持一步距离,若是他想要再进一步接触,就会被拦下。
步彤思绪打了个转,总结出这人估计是人派来监视自己,至于幕后主使更不用多想。
主角真是无处不在,走了都不让人安生。
段衡打了个喷嚏,无端觉得身体发凉,他看了眼门外的弟子,抓紧栏杆,透着缝隙朝他喊道:“我真有要事禀告宗主!”
守门弟子不为所动:“一月禁闭期后,小师兄自然能够亲自禀告。”
段衡愤恨地捶了下栏杆,脑海中划过步彤那张妖异的脸,尤其是那眼中瞒不住的怨恨算计,只期盼原一能够按他所托,监视阻挡住青年。
原一眼前的步彤勾起抹笑,气质瞬间柔和下来,语气真挚,像是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想去外山散心一般:“我只是想去外山看看,从前我被关在宗门里,见到的和归灵宗内见到的无甚区别。”
原一抿唇不说话。
步彤思绪百转千回,他决心要甩掉这人,自然要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钻。
原一犹豫半晌,得出个只是外山也并无不可的结论,然后点头答应。
于是他就看见青年在他点头的瞬间笑容更胜。
外山林木丛生,日光穿透云层斑驳洒在脚下粗糙坚硬的土地上,步彤每走一步,碎石与枯枝就会传来沙沙声响,四周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腐朽气息。
步彤被层厚重的烦躁笼罩,脚步看似不紧不慢,踏出的力道却泄露出难以名状的烦闷。
身后的眼睛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来到外山后,原一对他的监视更加严密明显,仿佛将步彤放在场无声较量之中。
步彤无奈,吐出心中浊气,转身和原一对上视线:“你不累吗?”语气关切,像是真的在关心对方一般。
原一听不出言外之意,只当这人是单纯询问,老实回答道:“不累。”
步彤一拳打在棉花上,只激起层虚无感,少年的耿直让他的情绪无处宣泄,憋闷在心中。
步彤闷闷不乐,埋头往山间深处钻,只希望深林中有什么凶猛灵兽冒出将少年缠住。
原一不明所以,青年飞速转变的情绪让他一头雾水,但步彤动身,他握紧佩剑,抬脚跟上。
四周寂静,枝叶在风中摇曳作响,步彤却在密林中隐约捕捉到一种细微声响,不安的暗流涌动,他立刻停下脚步。
步彤神经紧绷,失去修为后他的五感越发敏锐,只有这样才能给他留下生的空间。
他鼻尖翕动,嗅到股藏在草木气味下的淡淡水腥味。
说什么来什么。
这股味道瞬间让步彤从记忆中调出来源,触及那股腥味时,他立即想到曾在书中见过的妖兽——
守着寒草的药蛇。
步彤放慢呼吸,汲取空中气味缓慢分辨着,果不其然捉到其中极其浅淡的花香气。
步彤已经确定寒草就在不远处,只要将少年引过去,两人的动静必定能够引蛇出洞,待原一与之缠斗时他在装作慌乱逃走,如此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