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方坐在门口一桌,悠然地喝着茶,偶尔与她对视,也只不在意地挑挑眉。
很快,门外传来渐近的马蹄声,声音停于门前。
驿站的门大开着,长疏能看到两道身影越走越近,终于迈进了门。
多日未见,再看到熟悉的身影,长疏心底一时五味杂陈。
只见燕君尧神色匆匆,披风翻飞带着一股泠冽的寒气。
进门后,他眼神粗略一扫并未看到坐在灰暗角落里的长疏,直接开门见山质问伊迟堂。
“她人呢?”
伊迟堂放下茶盏,回头抬手轻摆一下,长疏身后的人上前将她拉起来往外推了两步,原本一直披在她肩上的皮毛大氅滑落,那身红纱薄裙显露于外,裸露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长疏只觉口舌生涩,脊背僵直,眼睫低垂并不想面对燕君尧。
是以,她错过了他眼中闪过的复杂情愫,不过他眸中的万千思绪很快压下,倒是一旁的伊迟堂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的迟滞,随后生硬的别开视线。
“看到了,我们匈奴人自是讲信用的,她在我们这里可是好好的。”
自她被推出来,燕君尧的眼神便没有错开过一秒,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半晌声音暗哑地问了句。
“你可还好?”
长疏点头,多余的话她也说不出。
驿站的门被风吹得来回扇动,裙裾外层的红纱扬起卷上她裸露的胳膊,长疏下意识蹙眉。
在她身前的伊迟堂眸光闪动,随后上前将地上的大氅捡起来轻轻掸掸,一手绕过她身后,替她披上。
这会他背对着燕君尧,两人的姿态落在后面人的眼里,有种隐秘的亲近。
燕君尧脚步一动似想上前,然他身后的潘仁拉住他眼神看了眼长疏身后拿到对着她的侍卫,摇了摇头。
他冷着脸,清了清嗓:“人我已看过了,现在可以开出你的条件。”
闻言,伊迟堂抬眼意味不明地看向长疏,随后示意侍卫将她带下去。
屋内谈判如何,不得而知。
长疏站在驿站外,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心境。
若燕君尧真愿意为了她,付出任何代价,那么她该如何自处?
那些她记起的凡尘种种,她能当做从未发生过吗?
不多时,伊迟堂表情讳莫的走来,长疏看见驿站门前,燕君尧正遥遥望向她。
她收回视线,见伊迟堂嘴角漾起一抹笑。
“你猜他同意了我什么条件?”
长疏摇头。
“他同意十日后退到齐扶城外五十里。”
“为了你,他放掉了一座城,看来你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值钱。”
“值钱”二字刺痛了她的神经,长疏冷着脸转身便上马,伊迟堂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反应,随后也跃上马背,于她身后牵过缰绳。
感受到身后那抹不容忽视的目光,伊迟堂回首朝燕君尧挑衅般笑了下,随后扬声纵马,而他身前的人,视线始终向前。
好似对身后毫无留恋。
燕君尧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撑在门上的手狠狠攥紧,随后快步走回驿站大堂,直奔刚刚长疏坐过的凳子。
这次,他提出会面,一是为了确认长疏真的好好的在匈奴人手中,二便是为了跟她通上消息。
就算伊迟堂不让他靠近长疏,她也会想办法留下些信息给他。
可这次他失算了,长疏什么也没给他留。
潘仁又将整个驿站里里外外翻找一遍,确认了她确是没有留东西。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真的要退城吗?”
良久,燕君尧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回去即刻找顾袁朗商谈排兵之事,城我们决不能拱手相让。”
从驿站回到匈奴军营后,长疏表面平静如常。
但她的出逃计划已经开始。
然而在她准备动手的前几日,伊迟堂突然造访。
彼时,长疏正在帐中沐浴,忽闻外面扎娅犹豫的声音。
“姑娘这会不方便,您……”
然未等她说完,帐帘已被掀开。
长疏先一步出水,迅速扯过旁边的内衫披在身上。
伊迟堂眉眼低沉,显然心情不佳。
见长疏整个湿漉漉地站在一旁,神色一怔,随后转开视线。
“我还以为昭南王是个守信之人,原来也不过是初一十五各两样的骗子。”
长疏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怎会看错燕君尧,自己不过是他随手培养的工具,能有多大价值。
放弃她,必定是果断又决绝。
她默默后退,想先将床上放着的外袍拿过来穿上,可刚移动一步,他便猛地看向她。
“你便没有什么要说的?”
“如今他偷偷屯兵布阵,便是要撕毁约定了,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不怕我杀了你?”
他一步步逼近,长疏感觉到明显的危险气息,默默捏紧胸前的衣襟,警惕地盯着他。
“我怕,你该杀我还是会杀。”
“但你留着我,又岂知日后没有用处?”
她眼睫还噙着湿意,一双杏眼清可见底,明明也该怕,却硬是撑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
一滴水珠顺着她脸侧的碎发流到她的脖颈,接着没入内衫的衣领。
伊迟堂的视线,随着那滴水停在她颈侧。
再往下,纯白的布料被水汽浸湿,已隐约透色。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又看回她的眼睛。
“说得没错,你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