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信?”
掌柜的将信将疑,粗略看了一眼书信,又马上抬眼打量他们二人,随后便扔下那封信,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我看不懂。”
竹岐清了清嗓,长疏立刻上前重重拍了一下柜台,声音大得将那人震得一哆嗦。
“我这人力气大,脾气还不好,要是一会不小心把你这店给霍霍干净,可怎么办。”
她拿起桌上的银子把玩:“这锭银子好像也不够赔这一屋子的好东西吧,那没办法,我们就这么多钱。”
“你看是白赚这锭银子,还是赔上这些货,自己决定。”
她将银子扔过去,掌柜的手忙脚乱的接住,马上又拿起书信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九日辰时,昭南王于汴京启程,鹰羽队已至风啸谷北口,务必于谷中了事,勿生枝节。”
长疏的指甲紧紧陷阱掌心,难以置信地看向竹岐。
“什么意思,他要去漠北?”
——
已近子时,引诤院里的灯仍未熄。
桌案上铺陈着几张地形图和驻营规划图。
潘仁送了一杯新茶进来,见燕君尧撑手半伏在案上,面色凝重。
“王爷,明日还要早起,早些歇息吧。”
燕君尧闭眼捏了捏眉心,接过茶浅酌一口。
“府中事都安排好了吧?”
潘仁颔首称是,又问道:“只是长疏姑娘的院子,还留人打扫吗?”
和畅别院是燕君尧给长疏安排的地方,至于为何不让她住在府里,他没说过原因。
深夜寂静,隐约听到更夫的梆子声,燕君尧推开窗,微凉的夜风将他缓缓笼罩,让他的思绪渐渐清明。
“留着吧,也许她还会回来。”
潘仁点头领命,又犹豫着开口:“其实此去北漠最是凶险,战场刀剑无眼,王爷为何不留下长疏姑娘,有她护着至少也安全些。”
燕君尧怔怔望着院中的梧桐树,眼中尽是倦意。
“你也知战场凶险,前线作战是成千上万的将士用血肉堆出的战果,真到需要人保护的那一刻,她一个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苦跟着赔上。”
潘仁噤声,默默叹息:只可惜她未必能领会主子的心意。
那夜和畅别院外,燕君尧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知道她要去苏州后,他变得坐立难安,理智尽失般跑到了别院。
可开始的冲动鲁莽,在愈渐暗下来的天色下,早就慢慢消退。
他该悄无声息地离开,却并没有,而是硬拖到长疏发现了他。
那晚他也没有烧糊涂,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借着莽撞说些平时不该说的话罢了。
只是,在他感受到额头上温热又小心翼翼的掌心,看到那为他燃了整夜的炭火,以及撑在桌案沉沉欲睡的侧颜,心里那些矛盾、犹豫和揣测全都消失了。
他很清楚,他拥有些什么东西。
——
一夜无眠,次日天方破晓,城门内外已人头攒动。
一个调皮的孩子骑到父亲肩头,只当看热闹,拍手叫好。
“好威风的叔叔,以后我也要骑大马,穿铁甲!”
“可不敢瞎说,那是王爷出征才有的派头。再说打仗是什么好事,弄不好掉脑袋的,你可不许去。”
燕君尧端坐马上,披袍擐甲,眸光沉着坚毅。
马前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刘起,正躬身盛起手中的托盘。
“皇上感念王爷卫国英勇之心,特赐锡金护心镜一枚,预祝王爷旗开得胜,早日还朝。”
燕君尧收下赐礼:“有劳公公向皇上转达谢意。”
长角已吹响,燕君尧镇气提声,下达命令。
“开拔。”
整齐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变小,看热闹的孩子见队伍出了城,从父亲肩头滑下来。
“这位叔叔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要来看。”
他父亲拍了拍他的后背,摇摇头。
“回不回得来还不知道呢。”
全速行军一日,入夜大军扎营于曲河县外两里地的驿亭旁。
燕君尧刚刚卸甲,便有士兵来报,营外有人带了封信来。
他抬手示意呈来看看。
书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
“沿途风景迤逦峰谷跌宕,比及渝中,可缓缓观之,行才将至。”
字迹端整,十分熟悉。
像是告诉他沿途风景极好,可慢慢观赏。
然燕君尧的视线在几个笔触间划过,慢慢拼凑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谷中缓行。”
他蓦得将信收进掌心,转身抽出舆图,指尖顺着行道向北,正是风啸谷。
竹岐特意来信告知,定是他已掌握了确切的消息,也就是说明日谷中必有埋伏。
至于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