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燕君尧的意思?”
竹岐闻言眉尾轻挑,眼里流出促狭的笑意:“你可终于改了称呼了,倒跟他没关系,况且苏州可是个好地方,怎么能叫发配,我在那有药庄,以后少不了常去,同你作伴。”
这样子不像玩笑,长疏平息心绪,仔细考虑了下,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可听说漠北起了战事,这个时候香料生意可不好做吧,倒不如去倒腾粮食。”
竹岐嫌弃地“切”了声,起身抬手轻敲了她的头一下。
“战时生意当然不好做,你真当我让你赚钱去啊,还倒腾粮食,亏你想得出来。”
长疏向后躲开,又问:“你知道顾袁朗,是谁吗?”
“顾袁朗?曾经的骁骑军总领……”他突然顿住话头,见长疏疑惑地抬头看他,才缓慢地说了接下来的话,“镇国将军薛成钧的副将。”
镇国将军,姓薛。
长疏又想到一个人:“那薛应清呢,就是这个薛将军的儿子?”
“长子。”竹岐语气试探,“你怎么知道他的?”
她脑中有了一个浅浅的模糊轮廓,好像什么东西串起来了。
“哦,一个朋友说我与薛应清有些相像。”
“可我……”
跟薛家有什么联系吗?
在入历竟门那一刻,长疏就没了原来的记忆,暗卫要完全摒弃过去,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哪怕她有疑问,也不会去问竹岐,他不会告诉自己的。
她只能作罢。
搜集香料的事落在长疏身上,只不过她刚整合出大半,竹岐就急火火地要她马上收拾行李,准备去往苏州。
理由是没有的,行程的第二天就要开启的。
边境驻军节节败退,一时间曾经的镇国将军又成了百姓感慨惋惜的谈资,就连朝中都有不少人私下议论。
薛成钧领军时,大烨骑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可谓战果累累。
如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精干的良将。
议论太多,消息自然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薛将军满门抄斩是否是罪有应得,燕敕任最清楚,他下令严禁讨论此事,并要彻查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散播消息,在这战时紧要关口扰乱民心。
暗地里还要清算是否有当年薛家余孽同党留存作乱,势要斩草除根。
是以,燕君尧特意找到竹岐,将如今形势说明。
“既然要带她走,便尽快。”
竹岐明白,有些事经不起查,只是他还有顾虑。
“她好像知道了一点薛家的事,但具体有多少,还不清楚。”
燕君尧摩挲着手上的岫玉扳指:“走吧,明日便走。”
“呵,你倒舍得。”
揶揄玩笑也要点到为止,竹岐从他那告辞,便立马找了长疏,让她马上准备启程。
辰时刚过,长疏与竹岐已到城外的官道。
昨夜又下了一场雨,车辕滚着泥泞,走得有些缓慢。
长疏打着哈欠,偶尔扬鞭甩下马尾。
竹岐掀开轿帘,瞧了瞧天色。
“你不赶快点,晚上我们到不了曲河县就准备睡路边吧。”
“哦,那我要睡车里,你睡外边。”
竹岐咂舌,长疏立马将马鞭递给他:“那要不你来赶。”
“我实在太困了,昨晚雨声稀里哗啦的,吵的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是因为雨?”
这人嘴上从不饶人,她当然不会因为一点雨而失眠,只是一想到她要走却没见燕君尧一面,总觉得心如浮萍一般无法安稳。
虽然见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愣怔的片刻,竹岐夺过缰绳急急勒停了马。
“你干什么呢,不看着点路。”
长疏这才回神,马车前方的马路中间躺着一名老妇人,眼睛好像是盲的,双手正在地上摸索着,而她不远处便是一个拐杖。
长疏跳下马车,将老妇人扶起来,又将拐杖塞到她手里。
竹岐却一直在车上,眼神审视着。
长疏帮忙将老妇人的衣服掸干净,又问老妇人是要去哪,这周围是否有落脚的地方,竹岐却压低声音叫了她,并眼神示意她别多管闲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老妇人拽着她的手,大喊了一声:“孩子们,收网了。”
周围的林子里窜出了十来个男人,看样子就是干得拦路劫道的勾当。
长疏有些失望,扶着老妇人的胳膊穿肩而过,一把将她摔在地上,老妇人痛得当场哀叫起来。
“想不到年纪这么大了,还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那些劫道的见状,齐齐围上来,长刀斧头一起招呼。
竹岐飞身下来帮她,长疏冲他摇头:“你回车上去!”
他利落的甩开折扇,扇子划出优雅的弧线,从一个男人的脖颈横穿而过,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
“我不是燕十四,用不着你保护。”
两人背靠对方,长疏从靴口拔出一把匕首,竹岐扇尾弹出几枚细针。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横七竖八的人倒了一地。
竹岐踢了下脚边的人,找了一块干净的袍子将自己的扇子擦干净。
“原来你看出来不对劲了。”
长疏正拖着两人扔到路边的草丛里:“前后不着的地方,她一个瞎老太婆会一个人跑这来?”
“我只不过是想,也许她是被胁迫着做些恶事,那我便放她一马。”
平日里,这些人不敢到官道上打劫的,可一有战事作恶的人便变本加厉。
路上还躺了两个,长疏活动着手臂往那走,竹岐上前拉住她。
“等等。”
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眼劫匪的穿着,他们脚上的竟然是军靴。
这种靴子特供军营,并不在世面流通,要么这是被截的军队物资,要么是官吏贪腐压扣后流出的,又或者他们中有人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
不论哪种情况,都说明军中形势极差。
而有一件事竹岐没有告诉长疏。
不日,燕君尧就要前往漠北,接掌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