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
连日阴雨下,道路被冲刷得泥泞不堪。一陈旧馆驿坐落于官道旁,门前挂着两盏风灯,在雨幕中闪着微弱的光。
两匹瘦马被拴在草棚中,打着响鼻。这一月来,少有人经过此地,也少有信件要寄递,马已经被养得惫懒了。
此刻,若有耳力好的人在场,便能分辨出和雨声混在一起的,是轻快的马蹄声。
馆驿后的树林内,一戴斗笠的女子翻身下马,从衣襟中抽出一封用油布包裹的信件,交到早早等候在那里的驿卒手中。
“怎么来得这么迟?”驿卒接过包裹,压低了声音道。
女子回道:“这么大的雨,又找不到好马,就算我日夜兼程,总该会来得迟些。”
她声音很好听,驿卒猜想这一定是个美人。
果然,当女子摘下斗笠时,露出一张娇媚的脸来。即便未施粉黛,举手投足间俱是袅娜风姿。
驿卒毕竟是个男人,又是男人中的俗物,难免恍惚。
雨水顺着芙蓉面滑落,女子微微一笑:“我要说的话,全在你手上这封信里。若耽搁了时辰,那位贵人会怎么想?”
驿卒回过神来,吞了口口水,连连称是,转身小跑着去驿前解马。
他身份微贱,靠在这馆驿中传递文书为生。因薪俸养不活一家老小,故经人介绍后铤而走险,替一位不知姓名的贵人做事。
贵人是谁,他从不关心——只要能拿到钱,送几封信又何妨?何况,他只需将信快马送到下一处节点,与人交接而已,后面的事就与他毫无干系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身边有这么一位美人的,肯定是个大官。
各人有各命,他这辈子都是替人跑腿的命了。如果下辈子托生在个富贵人家,他能与这美人说起的,就不只是那三言两语了。兴许,还能摸上一摸那截嫩藕一般的手臂。
林内一片昏暗,女子穿一件黑衣,与之融为一体。
她见驿卒骑马行远,笑容逐渐淡了下去,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阴毒,随手将湿淋淋的发丝拨至耳后。
皓腕内侧,赫然刺着一朵并蒂红莲。
她戴好斗笠,再次策马没入风雨中。
*
宝华寺
几人赶到药局时,静如已经控制住了场面,在屋檐下愣愣地坐着,拨弄着一株药草。
寺内事务繁忙,住持明净抽空来了一趟,看过空闻后,只是让药局的僧人注意照看,又拨了两名武僧来,避免再发生之前的情况。
善源身体还有些虚弱,仍坚持过来看看。于是,妙玄、妙真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慢慢地挪到了药局。
静如见他们来,有些不悦道:“善源,你不是还病着吗?不在床上躺着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善源还是笑眯眯的,暗讽道:“怎么?你这药局金贵,我轻易来不得?”
静如起身,抹了抹僧袍上的褶皱,道:“你是病人,我不与你计较。只是谁知那日你吃了什么东西,才腹泻不止。眼下,竟还将师弟们弄了来。他们年纪还小,正是修习佛法、磨练心智的关键时候,怎么能跟着你胡来……唉!”
静如说话时,手中药草随他的动作晃动着。那是一朵花,喇叭般的嘴儿,淡紫色的花瓣。
秦凌羽对他手中的药草很感兴趣,便问道:“静如师父,你手中拿的是何物?”
身为医者,静如敏锐地觉察出她的鼻音,先反过来数落道:“施主也是,风寒未愈,不宜在外走动过久。夏秋之交极易生病,还是注意些为妙。”
接着,他举起药草,答道:“此花名为曼陀罗,可入药煎汤。贫僧还得照看病人,恕不能久陪了。”
善源叫住他,道:“静如,这位施主知道空闻师弟的状况。晨间他险些被师弟伤到,这件事善慧师兄是清楚的。”
静如转过身,疑道:“施主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秦凌羽想了想,不知该从哪个问题问起。她举棋不定间,系统来了兴致:【曼陀罗花,在《药典》中,除了治病,还可以致幻。】
【我原以为,这花是用来麻醉病患的,没想到还能致幻?】
系统:【是的宿主。曼陀罗虽能治病,但整根植株都有剧毒,其中尤以种子毒性最大。若使用的剂量不当,致幻都算是轻的,严重时会有性命之忧。】
她在山崖边见过这种花,却不曾想它的副作用竟然这么厉害,于是问道:“我想请教师父,你照看的病人,他发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静如道:“像是中邪一般,两手在半空抓挠,兼之痉挛抽搐,不知看见了什么。”
妙玄在旁作证:“贫僧可以证明。师弟他的确像白日撞鬼般,险些伤及其他师兄。”
系统:【宿主,您可以问问他们用了多少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