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选本是因为嫉恨崔济,故而想利用沟渠浮尸案让崔济背上罪名,所以,他特地去到高家指点高凭让高凭带人去敲大理寺的登闻鼓状告崔家。
他想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越多人知道越好,如此一来崔济连同崔家人都会被众人指责唾骂。
但不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迟迟不下案情定论,那高家人也全死了,关于崔家的不利舆论眼看着就要被别的议论声所淹没,他当然不甘心,正巧撞上个上元灯节,这便让他再次有了新的主意。
没想到,到头来,遭殃的只是他自己。
韩选捞过茶盏闷闷灌了一口茶,一时没再说话,喝完茶他抬头往对面看了看,周荃珝这时已经站了起来。
“你说的这个事情,我记下了。近段时期,还得委屈韩公子继续在我司隶台做客了,若韩公子还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情或人,尽管派人来告知我。”
周荃珝走出了屋,掩上门往外还没走几步,院外的日光便扑了他满脸。他被久违的日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已经适应了外头的光亮。
三位从事仍站在门外,见周荃珝往主院走,伍德和费镌辉唤来几名武卫守着韩选之后也随同宋玄乙跟上了周荃珝的脚步。
“大人,韩选都说什么了?他这样的人,说的话可信吗?”
说话时,宋玄乙的脸色不怎么好,显然不太信韩选能吐出什么有用的真话。
周荃珝走到一半没往院外走,就站在能晒足日头的地方停了会儿。
此时已近申时末了,影子被拉得与人一般长,周荃珝低头瞧了瞧地上的人影,发话道:“玄乙,你同川群说一声,让他去查蒋玄晖。”
“是,属下这就去办。”
宋玄乙领了命立即离开了。
伍德和费镌辉有些不明所以,费镌辉想了想,问:“大人,蒋玄晖可是如今在卫尉寺任武库丞的那位?就是蒋侍郎家的长公子?”
盛京城中设有东西两处武库,隶卫尉寺,各置令一人,丞二人。
若费镌辉记得不错,那蒋玄晖真是在西武库任武库丞,眼下宫城内外皆还算太平,并未起大的战事,这武库令和武库丞便就相当于是个闲差。
见周荃珝点了点头,费镌辉犹豫了一瞬,说道:“大人,咱们是奉了圣谕才暗中扣下韩选的,为的也只是拿捏住韩家而已。韩选身上不论背着什么案子,其实都与咱们司隶台无关,大人为何一定要将韩选身上的谜团给解开呢?”
虽然费镌辉也觉得有人派出死士伏击韩选一事十分蹊跷,但这蹊跷只与韩选以及韩家有关。眼下韩选无事,更没人知晓韩选就在司隶台,韩家那边也没出岔子,他们本可就此揭过这一页。
查案是大理寺的事情,与他们司隶台有何关系?
顺着韩选的事情查下去,会查出什么还不好说,若牵扯的人多了杂了,岂不是会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怎么,你怕了?”边上的伍德嗤笑一声。
“我不是怕,我是怕……”费镌辉自觉话中带了矛盾,便未再继续说下去。
司隶台的这处偏院中也有一株榆树,据说是昌安初期栽下的,后来并未随着司隶台的废置而枯亡,反倒是靠着自然的风阳雨露存活下来。
如今这树干比周府里的那株大许多,此时树枝上也长出了些榆钱,这几天未再下雨,长得有些快,想来再过几日就可摘来吃了。
周荃珝走到树下摘下一粒榆钱拿在指尖看了看,转身时说了句:“韩选身上的谜团并不重要,但若这谜团涉及到蒋家,那就非解开不可。”
“为何?”
伍德和费镌辉的声音于他后侧同时响起。
“这是圣上的意思。”
周荃珝将手中的粒榆钱往后一抛。
因为,若高家灭门案真与蒋家有关,那曾发生在昌安年间的一些旧事也必与蒋家脱不了干系。
陈弘勉确实有这个意思,但陈弘勉关心的并非是高家人,而是藏身在高家灭门案后头的人,是一些旧事的原委。
那些旧事曾让陈弘勉数月不能寐,曾让陈弘滔连续多日噩梦连连,也成了致使淮兴伯家的公子莫荣暄离经叛道的根本因由。
而他周荃珝,更是险些死在这些旧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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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灭门案,外人看着的确只是一桩简单的案子。实则不是。
高家主仆的尸体都经大火烧过,皮肉虽都没有完全烧毁,但大多人的皮肤都已变得焦黑了,仵作验尸时只能从仅剩的皮肉与露出的骨骼之上断定这些尸体上没有被兵器重伤的痕迹。
联系到重亡者鼻腔与口腔里都堆积了许多灰尘,仵作便初步断定是吸入过多烟尘窒息而死。
验尸的两名仵作都是大理寺的老人,验尸都讲究细致精确,其中一位更是向柴金请示是否可剖验。
高家的案子可大可小,在最终的结果未出之前都不好断定,柴金有些犹豫不决,便请示了陈会戎,最后得到的答复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