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玄晖……蒋睿?”
韩选有些惊讶:“你认得他?”
“认得。”
怎么会不认得。
昌安帝共十三子六女,其中有五子早夭,除却自幼体弱的太子陈弘旭外,最后顺利长大的只有三、五、六、八、九、十一、十三等八位皇子。
八子中,久病缠身的太子陈弘旭薨于昌安三十七年的八月。
太子薨逝后,昌安帝伤心欲绝,多日未再临朝。同时,除了六皇子陈弘勉外,其余六子开始力争储君位。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昌安帝竟就此一病不起,同年九月,崩。
天子病重且走得突然,临走时还未下诏定下新的储君人选,这时,天家六子的储君之争便转为了明晃晃的上位之争。
宫城禁军共有十二卫,十二支卫队的统领皆由朝中高官子弟担当。那些统领中近半之人本就各有其站位,昌安帝与太子还尚在时卫队与卫队互相制衡着并未生乱,但随着太子与天子相继离世,宫中就彻底乱了。
分掌东宫左右卫的三皇子陈弘庆和分掌东宫左右司的五皇子陈弘礼更是凭着手中的权势斗得不可开交,这场对抗的结果是,无一人胜。
陈弘礼并没有顺利夺得天子位,他死在了八皇子陈弘润与九皇子陈弘翰的围剿之中,而下令围剿陈弘礼的两位皇子,又死在了三皇子陈弘庆的手中。
最后,三皇子陈弘庆死在了陈弘勉的手中。陈弘庆的胞弟,十一皇子陈弘沭得知兄长夺位失败后,自焚于寝宫之中。
一环又一环,环环都埋葬着无尽的尸骨,就连意味着无尽权势的宣合大殿上的御座之下,都曾一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谁能想到,昔年一道在昭勤宫听过学的七位皇子,昔年虽多有大吵小闹却仍能以兄弟相称的七位皇子,最后只剩下了六皇子陈弘勉和十三皇子陈弘滔。
其间种种变故,令人唏嘘。
泰合元年前后,参与过争斗的罪寇亲眷陆续被下狱处死,其中涉及的一些官吏以及涉事较轻之人,因为早早地转向进而被免去了罪责。
蒋家,就是早早就转了风向的一家人。
如今的吏部侍郎蒋奋佳,泰合年之前也为吏部侍郎,蒋奋佳有个胞妹曾进宫被昌安帝封为了美人,生下了四皇子,奈何此子命薄,没活到五岁。
蒋美人痛失爱子,久病不愈,昌安帝见之不忍,便想了个法子,将头年失母的九皇子送到了蒋美人殿中让她照养。
按理,昌泰之变时蒋家人扶持的应为九皇子陈弘翰,但九皇子那边还未有定论,蒋家人却已站到了谢家人这一头。
为表忠心,事后蒋奋佳甚至主动求了个进宫给蒋美人赐毒酒的差使。
陈弘勉即位后,为得民心,为得臣心,走的一直是仁政的路子,所以就给了蒋家一个机会。
蒋家也确实抓住了这个机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安安分分地为君分忧,并未作出什么不妥的举动。
不同于谢家的张杨,蒋家当时虽是临时跳上了谢家的大船,但风平浪静之后,这家人就自觉地换到了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上,并未再标榜谢家的旗号,只老老实实地低调做事。
近两三年来,这家人愈发没有什么存在感。
而韩选口中的这个蒋玄晖,单字睿,正是蒋奋佳的嫡长子。
早在昌安年间,蒋玄晖曾为九皇子陈弘翰的伴读,周荃珝那时作为十三皇子伴读,在昭勤宫听了八年的学,与蒋玄晖打过些交道,自然认得他。
“你是说,你在高家曾见过蒋玄晖?”周荃珝抽回神,问道。
“不是,我是在高家附近见过他。”
韩选道:“高家屋后不是有条只能过得一辆马车的窄巷吗,当时我坐的马车正准备靠近那条巷子,远远地就看到蒋玄晖从那巷子里走出来。他一个官居六品有妻有妾的人,怎么会闲来没事独自步行到那条巷子里呢?”
“我当时就觉得纳闷,但因为记挂着要与高凭说事,也就没细想,现在我把能想的事情能想的人都想了一遍之后发现,好像也就这件事稀奇一点儿。”
听了韩选的回忆,周荃珝思索了一下,再问:“当时你看见过他,那他可曾看见了你?”
“应该没有。”韩选摇了摇头,“那晚我是让人从外头雇的马车,只要没打上照面他就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
所以,若是蒋玄晖真是从高家出来且对韩选所雇马车起了疑心,派人去车马行查过,那查出韩选雇过马车也不是不可能。
“你说你是远远看到的人……”周荃珝屈指敲了敲案几,“韩家与蒋家似乎并无什么交情,你如何识得长你五六岁且早早就入朝为了官的蒋玄晖?”
韩选眉头一皱:“我本来也不认识他,我认识的是蒋奕汕。那个蒋奕汕,人前就会拿他哥说事,总说他哥多聪明多厉害,我听多了两次就找机会去见了见他哥,人也就那样,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了,蒋奕汕是蒋奋佳之嫡次子,也是蒋玄晖的胞弟,只比韩选大两岁。年纪相仿的权贵子弟之间,偶尔确实会因为各种情况碰到一起。
沉吟片刻,周荃珝问道:“你进到高家见到高凭时,可发现高凭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异样,就是骂崔济害死了他儿子骂得凶,骂官府不作为,反正就是见一个骂一个对谁都没好脸色,要不是我开口就说我能帮他儿子报仇,他差点连我一起骂!老眼昏花的老东西,也不看看我是谁,若非他家的事情牵涉到了崔家对我有用,他求我见他我都不见。”
想到高凭,韩选“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谁知道我这都还没顺带给他儿子报成仇呢,他们一家竟然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