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青枝没有脸上那一大块疤的话,或许她会相信李桃桃的话。
李桃桃有作为班主任的职责,擅长将一些给人提气的话。
可实际上,她的人生,根本不会有什么坦途。
是一眼望到头的黯淡和绝望。
她有幸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要在大学课余的时候努力兼职,来维持自己基本的生活。
等大学毕业后,她要忙着找工作,凭借她的丑陋形象,已经跟大部分行业无缘了。
脸上有大面积的疤痕,公家单位没办法去,抛头露脸的工作也干不了,当老师的话也没学校要。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夏青枝也不是想要长得多好看,她就只是想要一张普通人的面孔。
至少,出门不会吓哭小孩子。
可是,她又没有逃避这一切的资格。
家里还欠下好多债务。
她的想法是,这一生能帮着家人,把债务还完,就算圆满了。
那些被欠债的家庭,有些在那场爆炸中失去了亲人,也有些变得残疾。
都是,很可怜很可怜的。
其中不乏有跟她一样的人,面容尽毁,可也只能出来工作。
因为要养家糊口。
或许是内心太过苦闷,夏青枝忍不住对李桃桃倾诉道:“我、我的人生,好像不太会好起来。”
李桃桃的心陡然下沉了一下。
按理说,像夏青枝这个年纪,应该像打了鸡血一样地努力。
不该这么颓废无助的。
除非,未来太过黯淡,看不见半点光。
李桃桃在上学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同学。
后来,对方退学了。
高考后,全班去吃毕业餐,在饭店里见过对方。
他的手臂上纹了一条大青龙。
可读书的时候,明明是个斯文人。
跟人讲话都不会太大声。
社会真会改造人,让人脱胎换骨,让人面目全非。
李桃桃不会再给夏青枝画虚假的大饼,那并不能安慰一个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孩子。
思来想去,她务实地说道:“如果未来太难,那就只看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知道夏青枝害怕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
看太远的话,会痛苦。
所以,在特殊的情况下,短视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李桃桃仍旧很担心夏青枝。
内心很坚定的女孩子,是很难早恋的。
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被那些空有承诺,从不兑现的男生给哄走。
她们看得清楚,对方是出于寂寞,还是出于爱慕才接近自己。
可是,像夏青枝这样的女孩子,却很容易看不清楚。
她们如同深海的溺水者,为了防止自己沉下去,看见什么都会抓住。
哪怕只是一根无足轻重的树枝。
其实,之前退学的夏晚仪,听人说也是家庭有些问题。
在家里找不到爱的话,就回去外面寻找爱。
可这几乎是个悖论。
连家人都不肯给你爱,外人又怎么可能给你爱呢?
还不是要拿身体来换?可换来换去,也换不来持久的爱,不过是昙花一现。
出于对夏青枝的担心,今后她会重点观察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课代表,还有沈乐遇离她太近的缘故。
沈乐遇已经祸害过一个女孩子了,不能再让他祸害第二个。
晚自习的时候,班里没有盯班的老师,沈乐遇又开始尝试跟夏青枝聊天。
“枝枝。”
她听到了,却装没听到。
夏青枝牢记着李桃桃的话,知道自己跟他之间的巨大差距。
她像海边,被海水冲刷得坑坑洼洼的黯淡礁石,任人踩踏。
他却像光彩夺目的星空,那么远,那么好看。
可能是他在白天,帮她解过围,致使她在对他感到好奇的基础上,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地欣赏。
别的同学在欣赏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大大方方的。
就那样敞开了看对方。
她不是。
只会装模作样忙活半天,然后不经意地看一眼。
可能正是出于这种偷感,才显得这种欣赏尤为珍贵。
在沈乐遇喊了夏青枝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时候,同桌的林泽贝忽然抬头对着沈乐遇嘲讽道:“啧,你是真饿了。”
沈乐遇笑了笑:“我不饿。”
林泽贝用笔尖轻点着桌子说道:“哎,你知道她家是干嘛的么?你没见过她爸吧。她爸是——”
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夏青枝抬起头看着沈乐遇道:“你找我,什么事?”
沈乐遇盯着她看了几秒后,趴在桌子上侧头问她:“你唱歌好不好听呀?”
夏青枝不知道沈乐遇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她从来没唱过歌,更没有上台表演过。
夏青枝摇了摇头,勉强算是给了他一个回应。
沈乐遇翻看着桌上的那本课外书:“这上面说,不自信的人,唱歌会难听。”
她听完瞬间低下了头,不再理会他。
难堪死了。
她知道自己不自信,但是他也不用这样指出来吧。
尴尬死她对他有什么好处?
沈乐遇看着她的头顶说道:“我唱歌也不好听。”
她又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继续眨着漂亮的眼睛,趴在桌上若有似无地轻喃:“但是,我挺自信的。管它好不好听,唱就是了。你说呢?”
夏青枝觉得有些道理,就对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