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两人借着风力慢慢脱手,眼看着这盏巨灯飘摇而上。
随着灯身全部起飞,灯穗中便垂下一纸素笺,上书几个劲瘦的大字。
“天官赐福,百岁无忧。”一群孩童仰着脖子,摇头晃脑的念。
“还有一行小字!”眼尖的小孩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辛密。
“哪儿呢?哪儿呢?”
“写的什么?!”
百岁灯越飘越远,小孩屏息凝神,皱着眉盯着那小字半晌,忽然高兴道:“写的是,谢叙白,长命百岁哦!”
孩子们不知为何兴奋极了,一股脑围住念白的小孩,语气艳羡:“虎子哥,你认的字儿真多!”
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全都被这群幼童抢了白、念出了声。
喧闹阵阵里,许相思靠近谢叙白,不好意思却又坚定的重复了一次:“谢叙白,长命百岁哦!”
“姐姐,学人精!”前面有小孩吸溜了一下鼻子,指着许相思呲呲的乐,瞬间闹的许相思一个大红脸。
谢叙白也不帮她解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许相思,怎么办?他们说你学人精,你还有没有点别的送我?”
于是许相思开始搜肠刮肚的想着吉祥话。
小孩子没耐性,见许相思半晌不出声,很快便又被河面上的灯盏吸引,唯有一个吃糖的小姑娘,仍然盯着许相思在等她的下文。
“这么难想?”谢叙白打趣道。
许相思正要回嘴,只见谢叙白纤长的手指一伸捂住了小姑娘的眼。
唇上传来柔软、濡湿的触感。
极短暂的一吻,谢叙白在她耳边厮磨道:“相思,愿你所愿皆成。”
纤长的手指收回,吃糖的小姑娘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明所以。
谢叙白掐掐她的脸蛋,带着许相思离开了河岸。
嘎蹦一声,嘴里的糖被咬碎,小姑娘看着两人的背影,语气尽是费解:“说悄悄话干嘛要捂眼睛呢?大人可真奇怪啊。”
满城灯火,天明方休。
许相思与谢叙白归府的时候,宫中已经传出了消息。
青羽早早就等在了府门外,见谢叙白现身,便及时递上了消息。
“爷,昨夜宫中夜宴,圣上果然重提了建摘星楼一事。”
“孟无厌接了?”
“是。”青羽道。
“那便看看,他孟无厌究竟有多少本事吧。”谢叙白道。
……
翻过十五,春日的脚步便更近了。
眼看着天气暖和起来,圣上便几次三番的催着摘星楼的动工进度。
这事儿孟无厌倒是早想着了,早在接这摊子活儿的时候,他便早早就拟定好了几条对策,只待翻过年去便着手实施。
与谢叙白不同,孟无厌一路走来,打的是儒臣的幌子,有他祖父孟太傅一心为民的名声在前,不知为他从政之路省了多少力。
这是他从政的根基,与谢叙白相比,于民心一道上,孟无厌显然远胜谢叙白许多。
可惜,成也在此名,缚亦在此名。
若孟无厌真甘心做个两袖清风的忠臣便也罢了,如今他急着争权夺利,又碍于之前的名声不敢打百姓赋税的主意,要想短时间内敛来建摘星楼的钱财,便少不得用些激进的办法。
不能取之于民,便只好取之于商贾了。
如今启国各地分封而治,各地异姓王各自为政,只顾着往自己府里捞金,哪顾朝廷死活。
为了减免税收,各地商贾自然是与异姓王们沆瀣一气,暗中勾结。
这倒是一个可以开刀的方向。
除了这一层以外,孟无厌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建摘星楼毕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儿,百姓难免会有怨言。以往谢叙白甘为圣上鹰犬,全然不顾百姓骂名,可他孟无厌不同,如今既是他接了这项任务,倒不如借着封地这群富商转移视线。
这样一来,实打实的银子有了;二来,又能借此事表一表他肃清朝政纲纪的决心,反倒能将他清清白白的摘出来。
何乐而不为呢?
思来想去,孟无厌决定从最富庶的南州下手,先挑一名富商试试深浅。
可谁知,万事皆算无遗漏,他却偏偏算差了皇帝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