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明琢早就摸到自己袖中的书信了。
她一口气绕到后院,却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一片嫣红的海。
京城有首传唱很广的名谣,海棠花开宴,齐府半壁嫣。大抵就是赞颂齐王夫妇鹣鲽情深,齐王不惜重金移植来一株硕大的海棠种在后院。
这些后话,年仅十六的晋明琢不得而知。
她只是喜欢极了海棠,乍见了这样盛大的花海,急促的脚步顿住,呼吸却还有些急促。
太美了,晋明琢几乎下意识地要屏住呼吸,心脏却咚咚地在跳。
——后院的海棠开花了。
后知后觉地记起吃饭间那讨厌的人说了这话。
她却当作是他拒绝自己去见父母,而装都懒得装的敷衍借口,差点大发脾气。
想到这里,晋明琢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
他对自己有点太好了。
可她不是他的妻,晋明琢坚定地想,随即有些黯然,她并不知道过去的六年发生了什么,可在这里呆了许久,每个人对她都无不尽心,却三缄其口,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至少,现在的自己不是他的妻,晋明琢随即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她重新抬起步子,往海棠树下的秋千去。
待坐了上去,珍而重之地从袖口掏出了已经染上体温的信,忐忑地想看看二十二岁的自己会给自己什么答案。
她会告诉我真相吗?
晋明琢少有的茫然,手上动作却不停,展开了那封信。
同她一般,开头是明琢亲启。
那宣纸上,用比自己更显得成熟的字体写道:
抱歉,明琢,我不会告诉你。
晋明琢:......
拒绝地这么直白,晋明琢有些气闷地想,明明跟自己是同一个人,怎么跟裴朗宜一条心呢。
她接着看下去,只见自己还解释:
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只单因为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没什么盼头。
还是这样正经的解释,晋明琢垂眸,不情愿理解。
来这里就当是一场奇遇罢,至于之后嫁给谁随你挑,你无责替六年后的自己承担什么。
信到这里,短短三行,也就结束了。
看到这里,晋明琢终于觉得遭受的背叛也不全然是背叛。
她抓了抓秋千的把手,把手中的信折了折,塞回袖子里,心想这要是叫裴朗宜看见了,他那么小心眼,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
那头裴朗宜早就小心眼过了,昨天气得离家出走是他,今日忙着接待名医的也是他。
随着小厮的奏报,裴朗宜亲出门迎接。
为表敬重,他不知道这样请了多少名医,即便治不好,也一反往日的随心所欲,而是广结善缘,好叫这些医者回去的时候也能在同行交流的时候能想得起齐王府的事。
这次也不例外。
却不想他穿过门廊,一抬头,却见小厮迎进来一个一袭白衣,天山雪般的年轻男子。
这人举手投足间有点类似当年的岑慎玉,却比岑慎玉容貌更胜,连裴朗宜一个男子看了都觉得这人真是长了一副好容貌。
他顿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
这要是叫晋明琢瞧见了,就她那个不管对方身份地位只要长得好看就开口夸的性子,这次指不定得念叨多久。
齐王殿下自己脑补了一出,吃起醋来了。
如此一来,他一反常态,眯起眼睛,带着点不善的神情看向来着。
那名医名唤王修尧,是个痴迷药理,心思单纯的性子。
只听说王妃腿不好,王爷请遍名医,夫妻二人感情至深,羡煞旁人,却不想王爷这样年轻。
又见他明明出来迎接自己,却瞧着面色有些难看。
王修尧不明所以,率先一礼:“王爷。”
他倒是坦率,裴朗宜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了一番,“嗯”了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带路:“请。”
带着人进了厅中,裴朗宜先同他聊了聊晋明琢的病情,听了王修尧提出的方子,确实有些不同。
裴朗宜陷入沉思,叫她见了,怕小姑娘拿这容貌太盛的医者戳自己,不叫她见,又怕失了治好的机会。
总归还得给她治病。
想起十几岁的自家夫人牙尖嘴利的模样,裴朗宜就气得不行,自己到底娶了个什么。
一点都不反省自己也不遑多让。
齐王殿下一生的哑巴亏都吃在自家王妃身上了。
他正心烦意乱呢,一旁那个新到他身边、不会看眼色的小厮开口就问:“王爷,要不叫王神医替王妃娘娘瞧瞧?”
他还感念着晋明琢的提携,不忘报答地替晋明琢着想。
这还用你说,裴朗宜不爽地扫了一眼这人,想起这是晋明琢放到自己身边的,气笑了。
“自然。”他应着,转而:“你是王妃叫来跟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