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想起那晚的画面了吗?”柳凤掌心在他额间探了探,倒是不烧,但有些细密的汗珠。
“他说的那个冯安,样子与当年我见过的那个山匪有些像。也是高大魁梧,面上一道疤痕。”
“难道真的是他?这么多年了,若让你见他一面,你害怕吗?”
“如今至少他杀害温宁是真,有名有姓,薛得信又见过他,凭提刑司的手段,找个画师画出冯安的样貌,再搜寻此人不难。”
那个人的样子,在薛誉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又常常入他梦里。
当真如薛得信所说,若是见上一眼,便能认定。
“说不害怕是假。可若真的是他,如薛得信所言,此人不过是个冲在前头办事的,背后之人还未揪出。若被冯安发现端倪,岂不是打草惊蛇?”
“咱偷偷见。”
*
第二日,鄱阳湖的郊外,一群山匪冲出,朝山路中间的一帮赶路人痛下杀手。
这些赶路人皆是鄱阳县县衙的胥吏,本是此次与薛得信一并出远门之人。
按照原定计划,今日才回到鄱阳县,只是如薛得信所说,他带着几名随身仆从,提早了一日出发。
两方势力打得不可开交。
可终究敌众我寡,山匪杀红了眼,一个活口都不留。
带头那人便是冯安,他狞笑着掀开轿子的布帘,一剑刺去。
没有想象中冰冷刀剑刺入温热躯体的感觉,只觉得手中的剑空荡荡的。
冯安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薛得信,里头安静躺着一具用稻草扎着的假人。
他大惊失色,咆哮道:“我们被摆了一道!”
半个时辰后,一座华丽的府邸中,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将手中滚烫的热茶泼在冯安的手背上。
语气平静无波,“这点事都办不好,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冯安浑身发颤,猛地抬头,“主子饶命!主子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被薛得信摆了一道,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主子你要相信我,当年屠府那事,我办得很干净的。这一次,我也可以的。”
冯安口中的主子“啧啧”了两声,半蹲下身将冯安扶起,又看了看他被热茶烫伤的手背,朝身边一下人训斥道:“怎么办事的?还不给冯安拿烫伤药膏来?”
“我当然相信你,我若是不信你,还能养你这么多年?”
“只是……我对你的信任也得有个度不是?”平缓的语调忽地上扬,变得尖锐冰冷,“若还是办不好,就不是热茶这么简单了。”
“是!是!冯安明白。”
*
可惜,冯安不明白的是,薛得信既然能想到他们要对自己下手,便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他先下手为强的方式,便是揭开真相。
如今薛得信的身份曝光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都是一死,究竟是作为杨克礼,死在山匪剑中,死个不明不白,还是作为薛得信死在牢狱中,他心中早已有答案。
当县衙收到消息时,天已经黑透了。
据来报的士兵描述,现场血流成河,一个活口都没有。
尸体已经派人往县衙运了。
薛得信正要被黄寻江带走,暂时关押在提刑司。
他听到消息后,怔了怔,眼眶渐渐发红,声音发颤。
“我该想到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怎么会留活口呢?”
虽然是以他人的名义在活着,但与县衙这些胥吏这些年一点一滴的相处都是实实在在的。
那日他便说清楚了自己的谋划,那些人一声不吭毅然决然留下。
还有几个身手不佳的,硬生生被薛得信提前一日带走了。
“冯安……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干的!”
“寻江!是冯安!你们一定要抓到他,揪出那个幕后之人,以告慰薛府上下十几口人的在天之灵呐!”
薛得信是被飞鸣和文城押走的,他不断地回头,朝黄寻江叫喊道。
黄寻江撇开眼,痛心地叹了口气。
薛誉早已回了府休息,柳凤见他倒也无大碍,又独自一人回到县衙,便见到了方才那幕。
“黄提刑,我们接下来……”她待薛得信离开后,小心翼翼问道。
黄寻江望向门外已经无人的漆黑街道,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抓”字。
“我已找了画师,等会儿就按照薛得信的描述画出冯安的样子。”
柳凤点点头,画师的技术她倒是不担心,只是……
“可这冯安在哪里?宸国这么大,大范围铺开搜查又慢又容易打草惊蛇。”
“不,我们不主动去寻他。”
“那……难不成他还会主动来找咱?”
黄寻江笑笑,“不错,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