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都分明了。
谢砚深侧首,和满面冷怒的老妇人对视。
片刻,终于开口:“母亲说的不错,我的确心悦她。”
终于听见他亲口承认,王老太君只觉得头脑昏眩。
急喘几下,咬牙切齿:“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商贾出身的低贱女子,配得上我镇北侯府的门楣吗?!你尚未婚娶,若是房中有这么个女人,将来如何议亲?你将谢氏,将王氏,将祖祠里那块丹书铁券都置于何地?!”
“她是你庶长兄要认的义女,是你的子侄辈!你想干什么?你这是色令智昏!”
谢砚深冷视她,沉声:“母亲,慎言。”
王老太君几乎要气得发笑:“慎言?你鬼迷心窍,如今竟然敢掉过头教训起我了?!”
“逆子!跪下!”
谢砚深从椅上起身,向前几步,撩袍跪地,向她俯身深拜。
而后面无表情,站起身。
王老太君不是第一次见他忤逆,心口隐约发疼:“你!”
“我让你跪下!”
谢砚深直视她,冷道:“我走后,母亲必定设法将她逐出府去,对否?”
王老太君眯起眼:“你待如何?春分花会,她已经相看了人选,便是我不逐她,她也要走。”
“你想留她做妾?我告诉你,想都别——”
谢砚深面容沉静:“我不会留她做妾。”
骤然被打断,王老太君怒气一滞。
谢砚深接着道:“母亲若想不起波折,在我回京之前,留她在府中。陛下遣我回边,但事情不大,最多半年,我便会回来。”
王老太君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涨起来了:“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待我回京,会亲办她的婚事。”他目中沉暗,说道。
王老太君眉心一皱:“你,亲办她的婚事?”
“是,”谢砚深抬眼,“我不会纳她为妾,也不会收她做通房,如今时局不稳,她仇家追入京城,若出府必死无疑。我领兵归来后,会一手操办她的婚事,为她……寻觅佳婿。”
“……为何?”王老太君眼中全是疑云,“你……”
他敛眸,幽然缓道:“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念在心中,辗转反侧。母亲处处阻我,此念反长,何时能消?”
王老太君眼中闪动,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亲手毁去执念,倒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她的儿子她清楚,为帅者总有傲气,她若是再继续阻挠,他反生逆心。
而且,谢砚深绝不是随口说空话的人,从来都是极重承诺,他既然说不会留玉怜脂做妾,那就是不会。
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她要是在他走后强行扭送走玉怜脂,他心里反而一直念念不忘。
王老太君沉着脸,又问:“但她若是已经选定了人,非要走,难不成我还要拦着?”
谢砚深:“上回京郊刺杀,背后主谋大理寺尚未查出,她此时婚嫁出府等同涉险,兄长最近身体渐好,知道京郊之事后,已经劝过她了。”
“从北境回来之后,我会同兄长一齐商议,定下她的婚事。”
字句沉稳有力,似乎并无异常。
“……既然如此,那便随你吧。”沉默许久,王老太君摆了摆手,还是松了口。
谢砚深:“多谢母亲。”
末了,又道:“陛下恩典,辰月十五夜,宫中举宴饯行,母亲是否前去?”
王老太君:“天家恩旨,哪有不去的?你也去准备吧。”
“是,儿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