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席上的贵女们都有些不自然,表情各异。
年后,天家圣旨下到护国公府,但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圣上亲自为任府的两位未嫁女儿赐了婚,大姑娘任智妤着为承王正妃,四姑娘任凝香……
为承王侧妃。
第二日,消息便传到京中各府,不知多少人惊掉了下巴。
谁能想到,护国公府声名不显的三房,竟然有本事说动护国公和皇后,把自己的女儿送入承王府,谋了个侧妃之位。
这样一来,护国公府和承王的联系,便真是紧得不能再紧了。
如今睿王失势,若是将来承王殿下真能登上大宝,那任四姑娘少说也是贵妃之尊,一生无边荣华,若再生下皇子,那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任大小姐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小席上刚沉默片刻,四周人群不知怎的,也忽地安静下来。
她们这处离园子通进来的道路不远,但人群遮挡着,还不太清楚情况,只是神色不见惊奇。
“应当是任大小姐到了吧,她来了,大家一贯都是这个反应,”说这话的贵女慢悠悠饮着果酒,有些好奇地探头。
任智妤倾城之姿,每逢宴会、游会,必定惹得许多郎君与女娘们惊艳,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知她今日是什么打扮,不瞒你们说,我每回最期待见的就是任大小姐了,真是仙子一样的人物。”邱四娘有些兴奋。
席上的女娘们也都开始朝不远处望去,美人谁不爱欣赏呢。
可来的却不是任智妤。
“这……这是哪家的娘子?真是好样貌,竟从未见过。”
“若是京城的,早便出名了,或许不是京城人氏……”
……
四周传来众人低声言语,赵庆姗只是听了几句话,便瞳孔紧缩。
她猜到是谁了。
远远的,一道淡粉色的倩影跟在侯府大夫人身后,分花拂柳而来,所经之处,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实在是太柔了,太润了,仿佛春水缠成的妖精。
看着她,才让人真正知道凝脂般盈透的美人是何种模样。离得近些的人,能看见她眼尾斜上的地方隐隐一颗极细小的红痣。
这个不知姓名的小娘子什么地方都是得天独厚,多一分则溢,少一点则亏,眉眼丽极秀极,云鬓雪肤,花容明姿,美得夺人心魄。
她微低着头,淡淡的阴影给她带来了一丝愁弱,不让她苦涩,反而让人想抚慰她,取悦她,与她交心交魂。
玉怜脂慢慢走入园内,各种各样的视线朝她投过来,或隐秘,或直白。
在这京畿的春里,她带来了江南水乡独特的美,带走了不知多少儿郎的心绪。
西侧花树旁,被特地邀来侯府中的举子们聚在一处。
他们这些人本没有福分来镇北侯府的宴会,是得了府中大房的眷顾,才有幸站在此处。
彼此间心知肚明,同为竞争者。
竞争的是……一个背靠侯府的病弱商贾孤女的夫婿。
侯府的人没有明说,但他们心里多多少少也猜出来一些,这个“婿”,有可能是赘婿。
在场的人无一个是家中有官场背景的,而且本朝虽然不禁赘婿为官,但这层身份会让他们的仕途比平常官吏艰难十倍不止。
但一切都抵不过这门婚事能够搭上镇北侯府。
能有侯府的关系——他们仿佛一眼便能看到平步青云的未来。
在这样的诱惑下,即便那个病秧子小姐再难伺候,也是值得来一趟的。
但真到了侯府,所有人心中颇为沉重,坐在一处,也只是各自默然,饮着茶酒。
直到坐在最外侧的人突兀叫了一句:“那位就是玉小姐……?”
声音木楞,还带着惊愕。
几人抬头望去,瞳中均映入那道纤弱丽影。
左侧面容颇为清俊的庆州举子倏地僵住,脸猛地涨红,手一抖,杯盏便砸在了桌上。
茶水流了满桌,却无人在意。
所有眼睛都跟随不远处的人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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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中最好的位置用来摆了戏台子,宾客们若是有喜爱的曲目,便让下人记下。
高大夫人带着玉怜脂、谢文嫣到的时候,戏台下的主席聚着许多人,都围着正首上华发老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
“母亲。”
“祖母。”
“太夫人慈安。”
三人朝王老太君行了礼,后者斜过来一眼,定在最后头的少女身上,目光一瞬间淬了毒,又飞快移开。
“起来吧。”她淡淡道
“是。”
席上热闹被短暂地打断一瞬,而后又恢复。
高大夫人入了席,坐在王老太君左手边,玉怜脂和谢文嫣则暗暗对视一眼,朝上座行了礼,和别的女娘们一般转身往林中走。
右边不远处,是各府郎君的主席面,今日虽是花会,有官身的男子们也不会真就除了赏花什么都不做,进了镇北侯府,自然要想方设法同侯府主君交际。
首座上的人毫无疑问只有那一位。
明媚纤丽的女娘缓步走向园林另一侧,唇角轻勾,带着温柔浅笑,正和身边的谢文嫣高兴地说着些什么。
谢砚深面无表情,此刻目锋直直朝她的方向射来,掌中酒樽握紧。
然而他没能得到分毫回应。
她一眼都没有看过来,视他为无物。
笑着朝西边去了。
那里有一群与园林中世族官宦男女格格不入的春闱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