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也会带着四阿哥一起,去瞧瞧宜修。
但宜修极少会上手逗弄他。
张尚柔心里明白,宜修是一直忘不了大阿哥。
府里日子过得挺平静的,年世兰一骑绝尘,基本是独占恩宠。每逢初一、十五,王爷才会来看望嫡福晋。平日里,年福晋若是不方便,王爷才会去格格屋里。
张尚柔也不得宠,每个月王爷最多来她屋里两回。
但她其实也不耐烦见王爷了。
张尚柔刚入府时,王爷还算英俊,现在他年岁渐长,容色简直不堪入目,晚上若是不熄灯,她恐怕都闭不上眼睛。
这话,她也只敢跟宜修说一说。
在外头最是端庄贤惠的福晋,听她说俏皮话,一脸无奈,只刮一刮她的鼻子。
年世兰嚣张跋扈惯了,身为福晋的宜修,不好回嘴争风吃醋,但张尚柔可不怕她,两人一贯在请安时斗嘴,都算是雍亲王府一景了。
年福晋私底下跟依附她的格格们冷笑,“张尚柔这侍妾格格做的,倒是比侧福晋还威风。”
年世兰见跟前人人都跟病猫一样,大气不敢出的模样,气的一拍桌子,怒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同样是狗,张氏便会百般维护福晋,你们呢——要你们有什么用!”
曹格格出身卑微,她现在身怀有孕,正是要巴结年福晋,祈求她庇护的时候,听见这话,急忙出主意,殷勤侍奉,才让年世兰熄了火。
年福晋嫌弃屋里香味不浓,得意地叫婢女再添上香,这是欢宜香,用料名贵,王爷亲赐,府里唯有她一人独有。
费格格,曹格格自然捧场,连忙在旁边吹嘘,哄的年世兰眉开眼笑,但她余光瞧见曹氏隆起的肚子,心里还是不痛快。
年世兰眼不见为净,派两个格格去整治分在她院子里的冯格格了。
吕格格跟张尚柔交好,一贯站在福晋那边。
唯有冯格格两头都不敢得罪,就被福晋分到了年世兰院子里,平日里没少受到整治刁难。
这些事,瞒不过府里的人,宜修心里清楚,不过是装糊涂而已,她知道了,张尚柔自然也知道,只是她们谁都没提而已。
曹格格怀了孩子,宜修也没动手,只冷眼看着,曹氏一怀孕就百般不适,四个月就要烧艾保胎,卧床修养,熬到七个月,生下个猫崽似的格格,还没满月就夭折了。
那一阵子,曹格格的哭声就没断过。
然后,府里又进了新人,耿氏和芳氏。
这王府里的女人,就像花园里的花一样,一茬接一茬,永远开不败。
张尚柔思忖吕格格说的喜事,还是为她在宜修跟前说了几句好话。
宜修说,“吕氏一直便安分,又一向跟你交好,若是此胎是女孩,便容她平平安安生下来,若是阿哥……”
她只轻轻笑了笑,轻描淡写道:“那便再看看吧。”
张尚柔心里有数,宜修望着她,说起张家祖母离世的事。
按照朝廷的规矩,祖母离世,子孙都是要丁忧三年。
她那在外地做官,十余年没回过京城的阿玛,这次也不得不带着妻女回来了。
张尚柔日复一日绵延的恨意,堵在心口,说不出来,只是每每提起,她都觉得痛彻心扉。
她的额娘死时才二十来岁,而幼弟也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
他如何能忍心啊——身为丈夫,他不替妻子做主申冤,即刻另娶她人;作为父亲,他不念骨肉亲情,将亲生女儿抛弃在京城,任由她在杀母仇人跟前讨生活。
世上男子怎么都这样薄情寡义!
张尚柔只可恨自己是不中用的侍妾格格,奈何不了他们,若不然——
宜修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放心,总有一日。”
张尚柔吸了口气,“总有一日,我会叫他们都付出代价。”
阿玛的面容身形,已经随着时间逐渐淡去,往日的父慈子孝,在他不管不问的这些年,已经演化为深沉的恨意。
张尚柔恨家里伯母蛇蝎心肠,伯父不念亲情,但她更恨的,是曾经以为温柔慈爱的阿玛。
他的所作所为,才更加令她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