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儿子的侧福晋很平静。
张尚柔这个旁观者,听见贝勒爷安排侧福晋照顾嫡福晋孕事,心都不禁沉下,暗骂糊涂,但侧福晋这个当事人竟然跟往常一样,端庄温柔,怎么看都透着不对劲。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可惜,贝勒爷看不透。
她往前瞥了一眼,贝勒爷满眼柔情,嫡福晋抚着小腹,望着妹妹的目光温润柔软,隐隐有愧疚,欲言又止,唯有侧福晋笑得温柔,好像真为姐姐有孕感到高兴一般。
其她坐着的格格都在边上赔笑,而甘、苗两位格格,彼此对了个眼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
张尚柔移开了目光,对面坐的李格格津津有味在吃点心,看得她也忍不住捻了一块吃,心里嗤笑,难怪人人都要争宠,后宅女子计较的无外乎就是这些东西了。
后面,等到贝勒爷发话让她们退下,张尚柔这才麻溜地起身离开,因为走得快,原本想找她说话的甘、苗二位格格,对上了个眼神,拉上了李格格去逛园子。
没过两日,张尚柔就听婢女说,甘、苗两位格格对嫡福晋大不敬,被罚跪在院子外头,语气不乏幸灾乐祸。
她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李格格这次倒是聪明了,没跟着她们一起胡闹。
还没等用晚膳,嫡福晋院子那边就闹出了动静,婢女听了消息回来,脸上一言难尽,原来是甘格格因为受罚小产了。
这就很难评了。
张尚柔叹了口气,甘格格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贝勒爷不可能因这事,惩罚嫡福晋的。
果不其然,贝勒爷根本没怪罪嫡福晋,反倒是嫡福晋虽然是无心之失,但她心地良善,又怜悯甘格格失子,派人给她送了许多补品。
但以甘氏的性情,恐怕不会领情。
侧福晋提起这事时,脸上浮现了复杂之色,她捏着黑棋,最终落下一处。
张尚柔细细看着棋盘,两人都不是擅弈的人,半斤八两,她琢磨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
“不下了,你已经赢了。”
侧福晋唇角浮现轻快的笑容。
山不就我,我就山。
张尚柔不愿意投靠侧福晋,但对方来她院里闲坐,她也没办法每次都拒绝,不过相处下来,她跟侧福晋还算意气相投,倒也不觉得烦闷。
侧福晋一颗颗捻着棋盘上的黑棋,“你认输,总是这般爽快,一旦发现,无法赢局,就果断放弃重开……”
张尚柔若有所思望向她,侧福晋正垂下拾棋子,婢女过来上茶,两人目光有瞬间碰撞。
侧福晋微微一笑,轻声道:“张格格,我见你万事都不上心,有时会想,到底什么才能真正打动你的心呢?”
“贝勒爷的恩宠,侧福晋尊位,养育子嗣,还是。”
侧福晋说这三样,目光紧紧凝固在张尚柔脸上,却见她平静地喝着茶,心里就有数了,语顿:“你心中一直记挂生母幼弟的离世。”
张尚柔端稳了茶盏,没叫颤抖溅出水,只默默放下来,见她遣退了下人,侧福晋才慢悠悠道。
“你生母幼弟的忌日,你偷偷在院里烧了纸钱。”
她院里,有侧福晋安排的内应。
张尚柔心里一悸,也不辩解,起身便要跪下请罪,却被侧福晋按住,对方摇了摇头。
“虽然在王府烧纸忌讳,但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我告诉你,是想你知道,我才是王府当家主事的福晋。”
她咬重了“当家主事”四个字。
张尚柔了然,她静静听着侧福晋往下说:“我知道你心底的恨,若是有机会,能叫你报仇雪耻,你做不做?”
她心神猛地一震,心里憋的恨,宛若涌出的岩浆,流过的每一处,都觉得痛。
这些年,她从来没忘记过,她的额娘是怎么死的。
阿玛凉薄无情,张家待她又刻薄寡恩。
张尚柔如何能不怨不恨。
但她又能如何?
长幼尊卑,礼教孝道,层层压在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