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兹酒店。
将近零点时分,巴黎的夜晚飘着细雨,酒店门童殷勤地撑伞上前迎接,那位贵客却自己从前面下来了,他一边随意地报上自己的身份,一边径直从门童手里拿过伞,“凌晨5点我要用车。”
说着,这位德国军官撑伞走到后面打开了车门,微微俯身迎着一个人下了车,门童隔着朦胧的雨雾看见纤细的身形轮廓,像是位年轻小姐,但看不清面孔。
门童见状微不可察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又是一位自甘堕落的法国妓女。
贝拉才下车,就被一件军装外套兜头蒙住了脸,接着,男人的手便搂住了她的腰,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要抬头,不要说话,跟着我。”
她什么都记不太清,被隔绝了视觉和听觉,只记得他揽着她穿过走廊和大厅,军装外套混合着烟草和酒的气息不断刺激着鼻腔,他揽着她腰的手滚烫而坚硬。
直到眼前那点昏黄微弱的光线彻底消失,身后传来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世界陷入一片未知的黑暗之中,贝拉才从茫然的思绪中回过神,猛然惊醒过来。
贝拉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天呐,她究竟在做什么?
说了那样的话,他该认为她是个多么轻浮的女孩。
对方起初似乎是还未反应过来,神色中带着讶异和不可置信,接着,他渐渐笑了起来,像个英俊而宠溺的兄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贝拉。”
“我……”贝拉有些脸红,但她看见他略带促狭的笑意,忽然有些恼羞成怒,“我当然知道。”
“……”
弗朗克转过头去,很轻地叹了口气:“劳拉教过你多少东西?”
“所、所有。”贝拉攥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臂,倔强地抬起头,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说道。
“那好吧,如你所愿,”他低声道,仿佛叹息,“我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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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清脆的“叮”一声响起,伴随着一簇幽蓝的火苗窜起,蒙在她身上的军装外套被轻轻掀开,与此同时,一只手笼过来遮住她的眼,身后的灯被人摁亮。
“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很近的地方响起。
贝拉缓缓睁开眼,好一会儿,等她渐渐适应光线,弗朗克才拿开了手,随手把军装外套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你需要先洗个澡么?”他站在那里,抬手解开袖扣,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一个挺拔俊朗的侧影,在雾蓝色的烟中转过头来看着她,笑道,“还是直接睡觉?”
这人今晚看起来很不一样。
他明明还是笑着的,那笑意却好似不达眼底,再也没了往日的戏谑。
贝拉迎着他的视线,心脏怦怦乱跳,忽然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像误闯了禁地的小兽,嗅到危险的气息,原先鼓起的勇气像是荒谬的笑话。
看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弗朗克走上前,缓缓靠近她,伸手想要抚一抚她的头发,但他的手指还没碰到,贝拉便后退躲开了。
“你在害怕么?”弗朗克看着她,“怕我?”
“不……”贝拉不敢看他,视线游移到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指节硬朗分明,陷在柔软的沙发布料里,她想起晚宴上他的手也是这样搭在法国女人白皙圆润的肩头,好像抚弄着柔滑的肌肤。
贝拉不想让自己显得胆怯,但她确实不想再靠近他了,男人站在那里,周身陷入浓重的黑暗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像只潜伏的兽。
弗朗克笑了。
他远比她成熟年长,比她更懂得男女之间暧昧追逐的游戏,他不是不解风情的男人,只是从前对她没有兴趣罢了。
那现在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给这胆大包天、却又懵懂无知的年轻女孩一点教训。
“我……”女孩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勇敢得多,她自以为镇静自若,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的不安,她抬手指着床一侧,“你、你要干什么?”
弗朗克停了下来,迎着她的目光缓缓从把从柜子里取出来的东西放在了床上。
贝拉的脸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变红。
“你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吗?”弗朗克换了个姿势,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这是个保护女孩的好东西……你可以不用,但应该要知道怎么用。”
“你说劳拉教过你所有事情……那她有教过你这个么?”
贝拉完全愣住了,她下意识摇了摇头,接着又欲盖弥彰地点了点头。
“没有关系,”弗朗克站了起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站在她面前,伸手试探性地、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他的手指微冷,但她的脸却烧得可怕。
“男人……一生都在不断地渴求欲望,”他轻轻撩起她的发丝,“冲动鲁莽,极其容易丧失理智,尤其是战争中的男人,和野兽没什么区别,这种欲望使我们渴望鲜血,如同渴望女人的肌肤。”
他看向她的眼睛:“你喜欢我什么呢?贝拉。”
“是军装的荣耀,还是胜利的光环?那不过是战争带给我们的虚伪的假象,”弗朗克缓缓解开她胸前的系带,笑得平静而残忍,“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英雄,我只是个无耻的禽兽,一直都是。”
“不……”贝拉微微颤抖着否认。
她忽然想起那个病重的法国妓女杜丽,即便病成那样,老鸨都没让她休息,因为需要接待那位贵客,一位德军少校。
晚宴上殷勤献媚的法国女郎们,转身时露出落寞悲哀的神色。
她们美丽的面孔,微笑着的和带泪的,忽然在贝拉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胜利的德军们将巴黎变成纸醉金迷的狂欢地狱,这看起来是法国男人的失落和德意志男人的胜利,只有女人们在掩面哭泣。
贝拉记得自己曾经问道:“这就是战争的胜利吗?胜利就是我们在笑,而他们在哭。”
穆勒医生叹了一口气,告诉她:“往好处想,幸好此刻在笑的,是我们。”
“我又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贝拉,”他叹息道,“像我这样的亡命之徒,生与死都是战争赋予的,我认为我一生最好的结局,就是将生命结束在战场上。”
“如果没有战争,我的父亲不会死去,我的姐姐也不会直到病死都等着她的未婚夫回来,可如果没有战争,我就会像无数人一样,饿死在穷人区。”
弗朗克温柔地看着她,语气却冰冷又残酷:“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美好,我既不是阿德里安那样视荣耀为生命的传统普鲁士军人,也不是像赫尔曼那样满脑子为帝国而战的年轻军官,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
“战争只是我谋生的手段,我并不高尚,也不值得你爱慕。”
贝拉猛地睁大眼睛,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一般。
“你明白吗?贝拉,”弗朗克停下解开她衣服的动作,“我见过太多生死了,但你还很年轻,你值得更好的爱情,而不是欺骗……如果后悔的话,离我远点。”
贝拉的脸埋在枕头里,泪水已将头发打湿,她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羞涩。
“很疼吗?”弗朗克腾出一只手抚摸她湿透了的脸庞,“还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