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劳拉开始了吟唱,“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说的消息,不过你搞错了一点,我和这位迪特里希上尉是有一腿,但不是这几天才有的,我已经睡了他两年。”
“我不仅他的情人,我还是将与他共度余生的女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这辈子会走进同一个婚姻坟墓,我将成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如果我们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将是莉莉丝,如果我们有一个儿子,他将叫做路西法,并且我们都是虔诚的基督教信徒……”
“当然,这些并没有那么重要,”劳拉的声音冷漠,“重要的是,我是穆勒医生,这里唯一的女医生,一个能在你们痛得叽哇乱叫哭爹喊娘的时候,把你们救回来的女人。”
“或者,比起我的名字,你们要更熟悉我的外号,”劳拉忽然笑了笑,“在陆军第一野战医院,你知道他们叫我什么吗?”
对方被纱布塞在嘴里,剧痛让他面部充血,他目瞪口呆,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究竟是“我已经睡了他两年”,还是“两个基督教信徒生出的孩子叫魔女和撒旦的名字”哪个更令人震惊,但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劳拉露出个渗人的微笑,俯耳低语:“柏林快刀手,以及……拆、弹、专、家。”
“所以……比起打听我是谁的情人,并且动怎么才能上我的歪心思,现在这种时候,我劝你最好还是记住我的名字,免得在快死的时候求错了人。”劳拉在最后说道。
折磨终于结束了,对面的军官满头大汗,浑身却动弹不得,但他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女人。
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流着汗虚弱地惨笑道:“当、当然,穆勒医生。”
劳拉没有理会他的服软,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得要没骨气。
精锐如德军部队,也有欺软怕硬的混蛋,果然军队筛选的是军事素养,不是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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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9月底,基辅战役这场史上“最大的围歼战”终于结束,这场惨烈的战役以苏联19.32万人伤亡、66.2万名红军沦为德军俘虏告终。
与此同时,看起来大获全胜德军的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在这场战役中共投入50万兵力,伤亡人数却高达13.2万。
可这最终的胜利,却没能扫去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阿德里安从团级指挥处走出来,经过这几个月的战事,尤其是基辅一战,第3装甲师损失惨重,尤其是第394摩步团和第3摩步团,不少步兵是直接被苏联人埋的地雷炸死的。
作为坦克车长,阿德里安直接失去了他的两位下属,那是从1939年波兰战争开始,就一直跟随他的炮手洛维茨和无线电员科勒,他们曾与他出生入死过那么多场战争,他们亦是构成“柏林熊师”荣耀的一部分,却最终死在了异国他乡。
坦克在大火中燃烧,将一切付之一炬,就连留给他缅怀的骨灰都没有留下。
阿德里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他们还活着的亲人写下慰问信的。
但他知道,这些信会在某一日跋山涉水、跨越千里,给无数个殷勤期盼的家庭带去沉痛的悲哀,里面除了一笔称得上丰厚的抚恤金,只剩下一点遗物,唯以此悼念死去的丈夫、儿子和父亲罢了。
然而,10月已至,苏联的冬季也将很快来临。
德军只会暂时停留在基辅,补充燃料和物资,稍作整顿后,必将继续往莫斯科前进。
苏联红军已经战败被俘,城内的居民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群外来的侵略者,敢怒不敢言,但不得不按他们的吩咐满足一切需求。
基辅市内一家不知名小酒馆。
弗朗克难得沉默了一阵,他素日里最多话了,此刻却一言不发,仔细看他耷拉着的眉眼,形容有些憔悴,就连酒馆里漂亮的斯拉夫姑娘,他也没看一眼。
“……阿德里安,”弗朗克忽然转头看向他,“你真的认为,我们能像元首说的那样,在圣诞节来临之前结束这场战争么?”
“你不是一直对元首的话深信不疑么?”阿德里安把问题抛回给他。
于是弗朗克再度沉默了。
一旁的赫尔曼将酒一饮而尽,闻言也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离开家的时候,依兰已经怀孕了,”赫尔曼放下酒杯,点燃了一支烟,凝视着袅袅腾起的烟雾,忽然出了神,他喃喃道,“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在圣诞节之前,成为一个父亲。”
曾经势在必得的计划,如今却成了美梦和泡影。
“劳拉没嫁给你是对的,”赫尔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仗打成这样,别说风光不风光了,能不能留条命活着回去都是问题。”
阿德里安:“……”
弗朗克忧郁地喝了口酒:“别说了,我连一个愿意嫁给我的女人都没有。”
三人:“……”
于是三个大男人又唏嘘了一阵,这顿庆功酒喝得大家差点泪流满面。
等劳拉风风火火地推开酒馆的门,就看见这么一副景象:士兵们猜拳喝酒,泡妞调情,热火朝天,而这三位军官坐在一旁相看泪眼汪汪。
“噢我的上帝,”她感慨道,“这仨是赢了战争,输了内裤吗,怎么一点男人的底气都没有?”
劳拉打了声招呼,然后猛亲了阿德里安一口。
于是对面两个形容憔悴的男人顿时露出艳羡的眼神。
“哦,我给忘了,”赫尔曼看着眼前这对情侣,酸酸地说道,“有什么关系,她就在你身旁。”
“……是啊,”阿德里安笑了起来,牵着劳拉的手,趁她弯腰俯身吻他的时候,把她抱住了,他心想,“我还活着,她还在我身边,我还想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她就在我怀里,她与我共生死,她与我共进退。
而没有比这更可贵的了。
“你们在谈论些什么?”劳拉问道。
“没什么,”阿德里安语气轻快地道,“有人告诉我,你对别人说,如果我们以后有个孩子的话,女儿叫莉莉丝,儿子就叫路西法。”
劳拉愣了一下,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突然难得脸红起来。
她之前对那个试图跟她约炮未果的军官胡说八道的话,是怎么给传到阿德里安耳朵里的?
“这个嘛……”
劳拉还没来得及澄清这件事,赫尔曼就不解问道:“那为什么不叫亚当和夏娃呢?”
“噢,说起这个,其实是因为我个人更欣赏前者,”劳拉又开始胡说八道,这不过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你们瞧,亚当和夏娃信奉上帝,却在犯了错之后,被逐出伊甸园,靠着诺亚方舟才活了下来,开创了人类的新纪元,他们的后代永远臣服于上帝。”
“而路西法和莉莉丝,一个被誉为晨星之子,一个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但他们并不信奉上帝,在被逐出天堂之后,都选择堕入地狱,却因此获得新生,成为地狱之主和夜之魔女。”
“所以,我认为,有时候,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追求,是自由的前提,是听从内心的想法,还是服从别的什么……这场战争也是,”劳拉看向阿德里安,突然有些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们觉得呢?”
众人忽然一下子都沉默了。
弗朗克和赫尔曼面面相觑一阵,有些话呼之欲出,却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似的。
她就知道。
现在说什么,对这帮男人来说都太为时过早,因为他们还不够痛苦和绝望。
“哈哈,”于是劳拉尬笑两声,“我只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