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阿德里安和劳拉吵了半天吵不出个所以然,两个人便转移阵地在床上打得天昏地暗。
这头莱文却难得拘谨起来,他一路上都沉默地开着车,一旁坐着一位同样一言不发的法国女郎。
车子驶过拐角,女人的面孔隐没在阴影之中,但她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车后视镜倒映出她纤细曼妙的身影。
很诡异。
莱文不是个聒噪的人,但他非常害怕尴尬。
只不过以前他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因为大部分女人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光是应付她们喋喋不休的赞美和无休止的献媚已经够让他烦的了。
“但她可不一样,”莱文有些不高兴地想,“她到现在都没正眼瞧过我呢。”
从他住进巴黎起,法国人多多少少会迫于他这身军装的淫威装模做样的跟他礼貌地说些话,往往他还没掏出枪——只是打算擦一擦的时候,对方已经忙不迭地跪下求饶了。
真没劲儿。
莫嘉娜不一样,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是的,虽然漂亮对莱文而言压根就不是什么稀罕物,“漂亮”就像是每天早上说的那句“早上好”一样,再寻常不过。
他从来没有结婚的打算,主要原因大概是他本人的水仙体质让他这么多年来始终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我还漂亮的女人吗?”
但莫嘉娜不一样,是的,她生得非常、非常漂亮。
漂亮到莱文第一天刚住进她家里的时候,向来目不斜视、视一切如粪土的迪特里希少爷,难得停下脚步,看了看原本围在餐桌旁吃饭、见他进来后便拘谨地站成一排的几个法国人。
他挑剔的目光从主位上女主人冷漠阴郁的脸色上划过——那是个老女人,接着看见一旁瑟缩着低头试图缩进地缝里的法国小矮子,最后视线落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那儿正站着一位年轻美丽的法国女郎,她微微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人,但那头丰厚茂密的长发、昏黄灯下白里透红的肌肤,只一个侧影,就足以证明她的动人。
或许是因为陌生人的到访,并且来客是位年轻英俊的男子,她显得有些羞涩和紧张,但在了解到他的身份后,这种紧张就立刻变成了害怕和不安。
莱文自认为并不是带着恶意而来,虽然这话说得有些道貌岸然了,但他发誓他进门的时候是礼貌地敲了门的。
他立定、双腿并拢,行了个礼,军靴后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用法语说道:“诸位,晚上好。”
在座的法国人一定都听懂了,莱文自知他的语言天赋从小就比不上阿德里安,但他精准把握法语的精髓,那就是说话的时候喉咙要像一直卡着一口痰一样叽里咕噜响。
可惜这些法国人没买他的账,总之餐桌上一片沉默。
虽然莱文知道,他们肯让他住进来,大概是已经被恐吓过一轮了,再做别的要求,就显得有些强人所难了。
莱文是个翩翩风流贵公子,他向来不做这些有失风度的事情。
自讨没趣。
莱文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看那位美丽的女士,便自嘲地笑了笑,朝他们点了点头:“用餐愉快。”
旋即便上了楼,但他决定明天就跟军部打报告,让他们给他分配个没人的房子,不管里面的法国人是死了还是逃亡去了,总之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像阿德里安就多好,一个人住一幢小屋子,晚上还能搂着女朋友睡,而他只能在军官俱乐部把弹匣里的子弹打完,或者摸上几把牌,在法国人睡下之前,匆匆赶回,一个人孤零零,漫漫长夜,唉。
等莱文真正注意到莫嘉娜的时候,其实还是在一周后。
说来可笑。
军部时忙时不忙的,加上聚会和晚宴不断,莱文晚上回来的时间相当不稳定。
但他发现,每次只要当他的车停在这家院子外面的时候,他走下车、靠近门,就会听见那个老女人大喊一声“莫嘉娜!”,接着就有一个年轻的身影一闪而过,匆匆往楼上去了,好像害怕和他打照面似的。
等早晨他下楼的时候也是,明明在楼上还听见那个年轻女人和别人交谈的声音,但只要一听见他的脚步声,那女人就忽然噤声、消失不见了。
一次两次偶然便算了,莱文也不甚在意,但上次,这女人提着两袋沉重的物品从中央广场走过,他叫住她,但越叫她埋头走得越快。
干什么?我身上有瘟疫吗?就这么不待见我。
如果劳拉知道他的想法,大概率会直接骂他:“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这是犯病了,人家一天不看你,你他妈就浑身不舒服,怎么,你是世界中心吗?地球都要围着你自转不成?你一个德国人,你捅了人家老窝,让人家法国姑娘怎么办,对你嘘寒问暖吗?”
自恋狂莱文的疑惑不无道理。
很快他就通过听墙角搞明白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是怎么说,感觉好像歪得有点厉害?
这家的老寡妇,也就是阴郁的女主人,莫嘉娜的婆婆,不是怕莱文弄死他们全家,而是怕他勾搭上她极有可能守寡的年轻儿媳妇,让她最好注意一点儿。
莱文很生气,莱文很无语。
他虽然自诩风流多情、道德感不强,但他向来对人妻没什么兴趣,他本人已经对婚姻避之不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难缠的寡妇?
噢上帝,到底是他不挑食,还是她异想天开?
他特地挑了个早上,磨磨蹭蹭不出门,就为了蹲守莫嘉娜,把事情说个清楚,他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但更劲爆的来了。
莱文站在门前,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敲门,可是贸然敲响一个“寡妇”的门,显得有些不礼貌吧,莱文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叫女仆来喊人,就听见房间里乒乒乓乓地响起来,夹杂着一个女人愤怒尖锐的叫声。
“滚出去,别碰我!”
莱文闻言皱了皱眉,立刻抬脚往后退。
就在这时,似乎有什么重物砸到门上,伴随着衣物撕裂的声音响起,透出一个女人绝望的哭腔声:“不,不行,求你……”
莱文的脑子一下子从“偷情”、跳到“捉奸”,然后又跳到“强行施暴”。
不不不,这样就太恶心了。
莱文下意识大吼一声,一脚踹开门,当然随着门被踹开,一道人影也跟着飞了出去。
他收回脚,呼出口气,踹得有点狠,当然,里面的景象让他又倒吸了一口气。
莫嘉娜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手臂手背都是细小的伤痕,而对面角落里躺着个气若柔丝的瘦猴,莱文脱了军装外套盖在她身上,大步走过去,把人直接提溜起来。
哟,竟然是个熟人。
莫嘉娜丈夫唯一的亲弟弟。
楼下的老女人闻声跑了上来,一边撕心裂肺地扑上去看她那个跛脚的小儿子,一边嘴里不停地辱骂着她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