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用妓女们留下的指甲锉漫不经心地磨指甲。
她看向一旁正在忙碌的助手,试图寻求共鸣: “真没人性是不是,周末休息日还要上班,并且还没有加班费。”
对方一言不发。
“我听说隔壁的国防军严格实行一天8小时一班工作制,周末双休,”劳拉顿了顿, “你不如趁早弃暗投明吧。”
对方抬起了头,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加班费是什么?”
“……”
得,一群劳动法外狂徒。
里间传来舒伦堡的声音: “穆勒医生,请进来。”
劳拉起身理了理衣服,走了进去。
房内传来一个女人慵懒暧昧的声音,带着长年浸淫酒精和夜生活的沙哑: “希姆莱、里宾特洛甫、戈林……除了你,舒伦堡,他们都是我的客户。”
眼前这位浓妆艳抹的女人衣着华丽,珠宝璀璨,她的眼角有细微的皱纹,是涂抹了白粉也无济于事的程度,但她的身材仍旧保持得曼妙纤细,从五官中隐约可窥见年轻时的美艳动人。
她正是在柏林上流社会赫赫有名的凯蒂夫人,也是著名的风月场所“凯蒂沙龙”的主人。
这个女人的手段和她的美貌一样厉害。
即使在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不久就宣布禁娼,但凯蒂却有胆量把她的沙龙开到了纳粹的政治权力中心柏林,能够出入“凯蒂沙龙”的不仅有社会名流,还包括政府高官,这些人的到访除了给凯蒂带来了丰厚的报酬以外,还为她提供了有力的保护。
见有人进来,凯蒂才松开了抓着舒伦堡衣襟的手,两人凑得极近,舒伦堡平整的衣领有些褶皱,他雪白的领巾染了很浅的红。
“你不认为我们宝贵的士兵们,在出发前更希望在姑娘们温暖的臂弯里呆上半小时吗?”凯蒂拢了拢那一头茂密的卷发,对舒伦堡道。
“当然,但别忘了他们大多数已婚。”舒伦堡的脸庞俊俏,身形修长,但他负着手站得笔直,好像这样他就跟他嘴里说出的话一样正直纯洁似的。
“已婚?哈哈,”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东西,凯蒂笑了起来,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劳拉, “当女人们在家喂孩子时,士兵们也想发射子弹,而且不仅仅是配给他们的那种,你说对不对,我亲爱的劳拉?”
劳拉低头看了看地板: “……不能够再同意了。”
凯蒂叹了口气: “舒伦堡,有时我认为你并不明白这些。”
“仅仅是因为我对你的妓女们不感兴趣吗?”舒伦堡有些不满地看了劳拉一眼,他的表情大概是在埋怨“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问题不在这,她们什么都干不了,抱歉,凯蒂,你必须得关闭你的沙龙。”
他的话刚落音,原本懒懒倚靠在沙发上的美丽女人倏地站起身,她似乎被激怒了。
“几个月前,海德里希威胁我,要么去集中营体验生活,要么和你们合作……现在好了,你们威胁我就算了,还要毁了我的姑娘们!”
然而舒伦堡毫不畏惧她的怒气,这艳丽薄情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垂眼看着步步朝他逼近的女人,仿佛看着一只对着空气张牙舞爪的猫,他忽然抬起手,招猫逗狗似的,朝一旁的劳拉勾了勾手指,让她过去。
劳拉腹诽: “……我去你妈的。”
“我们会替你照料那些姑娘,并为她们寻个好去处。”这只狡猾的狐狸说。
他站在劳拉身后,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舒伦堡比劳拉高出一个头,他低头时可以看见她浓密的金发和雪白的后颈,他凝视她片刻,盯得劳拉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的手游缓缓移在劳拉的肩颈处,忽然,这男人冰冷的手指从后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昂起头,露出脆弱的咽喉,但很快,在劳拉有动作之前他便松开了手,接着,便像推销一件商品一样用力把她推了出去: “除此之外,我们还会为你提供给一批新的德国姑娘,如你所见,我们有穆勒这样优秀的女医生全程陪伴,她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劳拉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伸手扶住沙发才勉强没有摔下去。
“……神经病!”她想。
凯蒂的脸色有所缓和,但她没有完全退让: “噢,谢谢你,但是凯蒂的沙龙一直在柏林中心,她手下的姑娘们来自世界各地,她们的美丽是多元化的。”
“你会在吉泽布列赫大街上得到一幢别墅,到时候整个街区都是你的,那里隐密、安静,而且不易被察觉,那是一个真正的高级会馆,我还会给你个好价钱,”舒伦堡循循善诱,他的嗓音如同魔鬼在吟唱,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 “凯蒂,我给你的姑娘们一定是最机灵、漂亮和优雅的。”
闻言,凯蒂这次却没有立即答话,她重新坐回沙发上,翘起腿,裙裾下是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她对着头顶水晶灯投下的光芒仔仔细细地查看自己的指甲,染得非常漂亮,是血红的颜色。
但舒伦堡是个颇有耐心的人,他了解这些女人们的小心思。
他亲自斟酒,这是一支庆祝的香槟,他把酒杯递给沙发上美丽的女人,以一个绅士邀约的姿态。
女人缓缓直起身子,但她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酒杯,而是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在杯口留下了一抹鲜艳的唇印: “我想我真的要爱上你了,舒伦堡。”
一对狗男女,劳拉心想。
这两个人调情般你来我往几句,数十位年轻女孩的命运就被他们这样决定了。
凯蒂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舒伦堡松开手,手里的酒杯“砰”的一声碎裂在地,这男人眼角眉梢的笑意一瞬间就消失了,他拍手叫来人: “把沙发和茶几全都给我扔了,重新换一套。”
他的语气轻蔑而自然,冷淡地好像自己方才没有同那个女人耳鬓厮磨过一般,但她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从妓女堆里出来的老鸨,她弄脏了他的地方。
劳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史诗级的变脸演技。
舒伦堡换了一身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一贯的和蔼迷人的微笑。
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轻快地问道: “晚餐时间,劳拉,你有没有兴趣陪我用个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