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献降之日,正是六月十八。清晨落了小雨,太阳出来时又将地面晒干,不见雨水痕迹。
残破不堪的京都城楼之前,搭了一丈高的木台。
李珺珵坐主位,李承瑜在左,柳文暄在右。
淳义,铃木,松藤三人代表东瀛军民。淳义手捧降书,左右端木盘,里头盛放着一应玉玺金印等。
淳义上前跪地,呈上降书。
降书写明东瀛国投降事宜九十九条,从废除东瀛现有吏治制度,废除大名制度等,到土地制度,无所不包。所有律法、官制、人才选拔等,皆从中原制度。东瀛改名瀛州,与中原九州并成十州。东瀛自四品以上官吏,皆为战犯,与王师同归中原接受惩罚。
淳义用汉话与东瀛话分读后,将降书亲手递给李珺珵。又举起一枚金印,上头镌刻着“汉倭奴国王”五个字。淳义道:“此枚金印乃中原先朝帝王所赐,吾等奉为国宝。而今,吾原为战犯去中原接受一切惩罚,东瀛废除王室,还望秦王殿下今后重整瀛州,与中原一视同仁。”
众归降将士皆掩面而泣。
两厢签字画押,自永宁二十六年六月十八日起,东瀛本土及所有岛屿归于中原。
中原将士莫不欢欣鼓舞,慷慨激昂。
这盛大的受降仪式,未出任何岔子,琴门并未出现,水田也没起死回生。藤原,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曾经的东瀛四煞,确定活着的还有琴门和松本,可惜他们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瀛州诸多事务处理完毕,柳文暄等人也不耽搁,东瀛献降,需由朝廷颁发诏书,且东瀛民生凋敝,急需整顿,设立府衙,安顿江山百姓。
瀛州剩下的一百多万人口,几乎都是老弱病残,若不及时恢复,后续必然多灾多难。
六月二十八日,李珺珵柳文暄李承瑜等带领淳义等东瀛四品以上官吏即启程回中原。
瀛州四岛,留程子弢张宇等带兵整顿。天朗说要找灰狼,也留下了。且他对东瀛熟悉,也能帮助程子弢稍稍料理事物。
李承琪等人在济州岛等李珺珵,李珺珵让李承琪一起回了中原。
柳文暄人未到长安,飞书先到。长安江皓辰自告奋勇愿前往瀛州,刚好赶上和程若梅一起去瀛州。
程若梅一月前便恢复,早就要带兵去东瀛的,奈何将士不足。而今收复东瀛,举国沸腾,一时征调将士,莫不踊跃参军,男女老幼,皆踊跃参军,往瀛州驻守山河。
程若梅带六万兵,四万百工出海。十万军民,千艘楼船,浩浩荡荡,巍巍壮观。李珺珵柳文暄刚好靠岸,两厢在钱塘江口相逢,人山人海,举国民众皆来欢送江浩辰出海,欢迎秦王殿下归来。
程若梅见到了还在恢复之中的天素,知道她恢复得很好,她终于放心。
柳文暄和江皓辰许久不见,两厢也只是谈论些家国大事,到最后分别,各写诗歌酬唱。
豪情万丈,非是离别愁绪。
因八月十五是李珺珵和明月生辰,柳文暄并未多留,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八月十五前赶回长安。
淳义等人因主动献降,避免战争,皇帝并未赐罪,只贬为平民,其余皆分遣西北种树或西南修筑水利工事。
江皓辰到达瀛州时,已是九月初。短短数月,程子弢在八卦山上修建起一座新府衙,前悬挂“瀛州府”三字。
江皓辰为瀛州都护,总理瀛州政要。程子弢为瀛州都督,总理瀛州军务,贪狼为副都督,协助程子弢。
贪狼没料自己被皇帝封了官,浑身不自在,只说自己从来潇洒不羁,自在惯了,并未接受官职。
九月十五,皇帝本要封李珺珵为太子,但李珺珵没接受。封八王子李承瑜为瀛州王。瀛州为其封地。封柳文暄为定国公,柳文暄亦坚辞不受。
李承瑜觉得瀛州归降,最大的功劳是柳文暄。柳文暄只说功在所有前线的战士,并将皇帝赏赐的万两黄金全部用作伤亡将士抚恤之资。
承瑜问柳文暄:“你们都没接受封赏,是不是我也该拒绝呀?”
柳文暄笑道:“殿下肩上担的可是重整百废待兴的瀛州这样的担子,这等有要务在身,最好还是不要拒绝,否则江大人在瀛州府行事就更累了。”
承瑜道也是,便未拒绝。
封赏完毕,朝中稍稍安定,李承琪做闲散王爷,李珺珵和柳文暄暗中找承瑾的下落都离开了长安。
小雨和几个大夫照顾天素和楚天朗,楚天朗恢复得快一些,天素一直在昏迷之中。
瀛州,天朗依旧没找到灰狼,更没见到琴门和松本等人,他们真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十月初,长安传来七公主将和楚天朗定亲的消息,江皓辰收到信后,立即让天朗回了中原。
灵珠没和楚天朗定亲,理由是九哥未回长安,无心亲事。楚天朗倒也没再提,倒是李承琪在朝堂之上大议此事,想挑拨他和秦王之间的关系。此回柳文暄倒为楚天朗说了不少好话。
方下了朝,楚天朗便冒雪去了相府。
柳文暄不管登科前后,都不曾领要职,从瀛州回来之后,便交了军权。皇帝封其国公,柳文暄坚辞不受,皇帝也不愿让柳文暄受了委屈,还是封为大将军,与程飞、陈仪、孙武等人同列四大上将,位比国公。
连大理寺卿孔怀璋都笑他:“柳大人而今锋芒想怎么收敛也敛不住了,还是跟咱一起能者多劳吧。”
江皓辰被封为瀛州都护,虽同样是一品,外边一品到底不比在长安。且瀛州民生凋敝,死伤无数,想要重整,可以说难于上青天。
说起来,整顿瀛州这样的重担,能担下的人并不多。当时押淳义等人回长安,等闲的人也难以挑此大任。
若不是江皓辰自请去瀛州,孔怀璋便会请命。不过当时程若梅一心要去瀛州稳定军心,孔怀璋自然看出江皓辰的用意,便也没和他争。
江皓辰离开长安之后,御史台御史大夫的位置便空缺,孔怀璋提议柳文暄担此职,皇帝自然也开心。
只柳文暄提出朝廷当重修法度,任人唯贤固然好,但防范权力垄断,朝中四品以上不得同在中央。
柳文暄的父亲已是宰相,他便再不适合担任要职。
他的话倒是在理,而今君明臣良,倒不会出什么差错,但若有包藏祸心之人,便极易结党营私。
皇帝只道结党营私非此一项便能杜绝,无论如何给柳文暄上将军的要职。柳文暄不仅是文状元,也是武状元,不管他在什么官职,也无人不服。
柳文暄辞了国公的封爵,再辞便也不好,只得受了。
长安对外并未宣扬九皇子不见的消息,只说在瀛州主持事务。
楚天朗一到相府,见柳文暄和孔怀璋正在下棋,便十分恭敬地见礼。
柳文暄和孔怀璋也都起身回礼。
外头落着大雪,楚天朗之前的心腹张宇留在瀛州。
却了斗篷,楚天朗搓了搓手,面色有几分凝重。柳文暄请他入了座,左右上了热茶。
鹅毛大雪落得没过脚踝,楚天朗有事想单独与柳文暄说,但孔怀璋在,他便只说些闲话。
孔怀璋是聪明人,便以大理寺还有政务需处理,穿了斗篷冒雪而去。
茶盏中热气正盛,青林将孔怀璋的茶盏收走。
寒风冷肃得紧。这样的天气,总叫人心头松乏不起来。只有火炉上的茶壶依稀如平素那般呼噜呼噜地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