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梅道:“我父兄都在岭北府,他们手中有兵力,即便不是水师,在陆地上阻拦他们登陆,绝无问题。”
陈筱之道:“我哥先前在夷洲留了一班人马,阿文阿武都在漳州,我南下,去联络他们。”
陈熙之也道:“且倭奴兵马西征,南下反而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乔卓然点头道:“我先去济州岛,稳住那里两万水师。若是组织一番,未必不能抵抗。”
承瑾望了望阴郁的天,又看看中毒昏迷不醒的柳文暄,微微一叹。
其时已至六月下旬,风将转西,正是出兵中原的好时候。
鹿潭港、下关港、西关港、大隅岛、深川岛、浅川岛……凡是能落人的海岸,皆是人头窜动。
木工伐木造船,作塘里人满为患,妇孺箪食壶浆,真是举国皆兵……
对攻打中原,这群人心中总抱着十二分的热情。
京都城头,淳明站在明德门上,目送二千将士首领出征。
他们身着白衣,身穿白甲,头系白布。皆是五短身材,却孔武有力。
混在人群之中的虞伯也和其他送行的人一样期期艾艾,口中默念着平安归来。
城楼上"明德楼"那三个字显得格外讽刺。京都城仿制中原长安城和洛阳城,西边直接命名为长安,东边直接命名为洛阳,然,终究画虎不成反类犬,人口才是十多万。
与中原的长安一百多万人口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东瀛人衣食住行都模仿中原,数千年来,唯一使用的文字,也是从中原学来的汉字。
一个没有自己文字的名族,身体里流淌着的似乎永远是无法教化的血液。
虞伯微微抬头,隔着雨暮,他看见城楼上的淳明唇色泛白,虞伯细看,他唇色乌青,似有中毒的迹象。
各路兵马出动之后,淳明同时下令所有海港除军船不得出海,陆上军士尽一切力量绞杀柳文暄暗中联络的余孽。
这和当初藤原格杀中原人的令,并无区别。
幸而,虞伯早就在东瀛走动,且早就伪造了一个东瀛身份。
他细细观察了片时,便悄然离开。
柳文暄躲避的深渊之中,天朗和承瑾两人这三日急得焦头烂额。柳文暄身中剧毒,他二人轮流施针,还是难以控制。
眼下,医术高明者,只有天素和李珺珵两个。
他们轮流出去找人,奈何淳明的人早就守株待兔,处处都是伏击。
天朗才从深渊中出来,便被杀手盯上。他穿山越岭,一直逃了半日,也难躲开追杀。他一直绕道不死山之东,才将那些人甩开。
躲在半山腰一颗橘树的树冠上,正巧能看见海上那些如蚂蚁般游走的船只,乌泱泱数千条。天朗啧了一声,也不知乔卓然是否能顺利到达济州岛。
半日的躲避,累得他汗流浃背,先前衣衫被雨水打湿,此时半干半湿,实在难受。天朗刚回到寒潭处,扯来扯衣衫,正欲下去洗个澡,忽而山中一声狼嚎,是灰狼。天朗心道不妙,待要退避,周围潜伏的人已经围拢来。
天朗蹙眉,将散开对衣衫拢上。饶是如此,他还心存一丝侥幸,幸好他没走地裂那一边,否则,他们若是发现蛛丝马迹,就是把山凿空,也要将人找出来。
来到寒潭这里,他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李珺珵在不在此地。没想到,东瀛这般鬼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见势不妙,天朗准备抽身,忽而树林中飞出一个身影来,浅紫色的衣衫,来人头上束着一条布带,上头写了个“忍”字。
“贪狼,好久不见啊。”松本捋着头上的发丝,笑吟吟的,语气亲昵得很。这笑意,这声音,若是不知道的,当真以为他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天朗也假笑道:“松本君,好巧,怎么你也在这里。”
“不巧,我已恭候多时了。”松本信之介款步向天朗走来,忽而,他凌空踏步,手中的软剑飞出,直向天朗刺来。"让我试试你的身手有没有长进。"
剑声在晃动之时啸响,凌厉的暗器也随之将天朗包围。
天朗转身踏步,飞走上岩石,险险躲避。他拔出腰间的剑,与松本激战起来。松本一看他手中的黑色剑,是萧风对剑,他目光一凛,手中的招式越发凌厉。软剑时而弯曲成银狐,时而如游走的银蛇,精光耀眼。
天朗左躲右避,身影在树影之间躲闪。
幸而石林茂密,左右的树木将松本打出的暗器都挡住,奈何,另外几个杀手已经围堵上来,将人拦住。
“以多欺少,松本君,这不合适吧?”天朗嬉皮笑脸道。
“欸,游戏而已,不要当真嘛。”松本游刃有余。
天朗察觉出松本身手似受了限制,约莫是上次和文暄哥对战之后留下的伤。松本的动作确实比以前花里胡哨的时候克制多了。
天朗身手原本不及松本,眼下此人受伤,周围那些更不是他的对手。天朗心头一想,转身回来,由方才躲避的招式转为猛攻。
“那行,老子就陪你好好玩玩。”天朗手中的剑刚劲无比,松本手中的软剑却如丝带,一刚一柔之间,霎时间交错,又瞬间脱离松开。
天朗猛攻数招之后,松本的招式反而有所收敛。
天朗笑道:“松本君怎么虚弱成这样了?难道是被藤原君折腾坏了?”
“看看我们家小贪狼,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怪不得那般得藤原君喜爱。”松本像是听了什么奉承的话,一脸享受。
“少恶心你爷爷,老子喜欢女人。”天朗没好气道。
“哦,是么,看来我们小贪狼长大了,说来听听,喜欢哪个女人?千秀?还是琴子公主?”松本调笑似的语气,和周围那些杀手将天朗团团围住,招式激烈,天朗临危不乱。
作为杀手,天朗太知道他们的路数,倏然间,他翻身飞出包围圈,躲开四面八方的杀招。
松本飞身跟上,继续问:“还是,你喜欢文天素?”
天朗冷声道:“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去想想你到底哪里不讨藤原喜欢,是不是方法没用对?”
松本格格直笑起来,继续问:“你和文天素到底什么关系?先前保护带领文天素躲避的人,就是你吧?”
“你这人也是,拿不下藤原,就喜欢这样通过别的途径发泄。告诉你一个秘密,藤原现在受伤,你只要霸王硬上弓,就能拿下他。”天朗知道松本此人平素就是吊儿郎当,一生追求所谓的魏晋风流,其实是个疯子。
两厢招式极快,不多时,林子中又涌来一些杀手。天朗心头骂了一声,得撤。
他迅速将绝杀阵破开,踩踏树枝飞奔。
奈何身后那批都不是等闲的,想必松本发现他之后,暗中的人就立即传信,才引来这第二批杀手。
就不该跟松本这厮消磨,这厮从买不做没把握的买卖,除非遇到如文暄哥那样强大的敌手失算以外。
树林中跟着一声狼嚎,灰狼在林中跟着他跑。
好在,杀手们的目标在他身上。
天朗在心头骂了句松本,脚下的动作飞快。
忽而,前头山谷中又窜出一群人,向他拦截过来。须臾,又是绝杀阵法。顷刻便将天朗围住。
松本站在一旁,玩弄着发丝,道:“跟谁一起玩不好,偏偏要跟文天素玩,你难道不知道,藤原此时恨文天素恨得要命?他虽要了文天素半条命,却也因文天素丧了半条命,一夜白头。他这辈子,怕是要和文天素不死不休。你若是真和文天素有什么干系,最好还是乖乖将人交出来,及早弃暗投明。杀手,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天朗哼笑了一声,藤原估计比谁都明白他和文天素到底什么关系,可当初为了瞒住李承琪,找了个冒牌货,瞒住天下人的眼睛。藤原未向任何人透露他才是真正的楚天朗,这群狗东西,一开始就各种算计,引得他父子相残,手足相杀。真真从骨子里都坏透了。
天朗咬牙切齿问松本:“不死不休?他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看,他离死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