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幻影般掠动的身影,如闪电般迅捷的招式。不过须臾,天素已觉体力不支。好在,岸田的目标确实是他,并未打算拦截天朗和婉妍。
岸田确实受了不轻的伤,不过,他身手依旧十分高绝。四煞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大概在于此吧。天素想着。
饶是先前和藤原的打斗,她已将阁主衣衫之上的各种暗器用得得心应手,此际利用衣衫上的暗器,似乎因她力道实在弱小,实在不足以伤岸田。
何况,岸田的衣衫,与她一样,也是以银丝线编织而成的。
天素只能靠躲避,来避免猛烈的攻击。岸田似乎看出她想借机逃走,每当她掠到一处机关暗门之前,他的动作比她更快拦截住她的去路。
岸田手背上的利刃锋利无比,重重的力道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岸田刚愎自用,尽管天素几乎与他无交流,听他言辞,也能感觉出一二。她得找个机会,给自己争取一丝活路。
一道道暗器打向天素,天素几无还手之力。背上,手臂上,腿上,嵌入无数刀刃。
他力道极其迅猛,双手手臂上的八只钢刀连续抓砍,墙壁上的花纹被这力道斫碎,四溅开来。呲呲咧咧地迸在天素的金面具和衣衫之上,发出狰狞的声响。
火光从他钢爪和墙面呲划的痕迹处蔓延开来。
杀意,无尽的杀意……
比之先前的湿濡和阴冷,此时阁了多了一股味道,是血腥味。
一人因伤心而力颓,一人因愤怒而恨生。
岸田狂劈猛斫,手中时不时飞出暗器。
天素拍墙飞跃,借着手中打出去的银丝将自己与岸田拉开距离。
然而并不能够。
她根本打不过岸田,也根本逃不出去。身体的力气在逐渐消失,肢体的动作在缓慢僵硬。精力衰竭,身体就像枯萎的花朵,顷刻萎靡,须臾凋谢。
坠落,似乎是一种不可逃避的宿命。
天素的身影在岸田的暗器之中翻飞,天机阁穹顶有一缕光落下来,似乎是刻意为了牵引即将陨落的人们归去……
这是正午的光……外间天气大概是晴了……
可惜,在如此阴暗的角落,就像是不见天光的地狱,再无生还之机会。
幽浮的夜明珠光辉在那一缕穹顶之光的照耀下,越发熠熠生辉,比之先前,光亮更加璀璨夺目,就像是繁星满天的夜空,或是明月皎洁的夜……
只是,这夜,更像是无昼的永夜,光是寒凉的,阴冷的,甚至是,阴森的。
一枚枚暗刃打入天素的身体,血在她飞奔之间挥洒得到处都是。
岸田的攻势摧枯拉朽。若是她以先前与藤原决斗的状态,或许还能打个平手,眼下,她根本无力还击。上回伤得太重,水田和琴门的愈疗术十分保守,于长远而言,确实对她身体有好处,却不能让她快速恢复。
加之这一路连绵的大雨,她连药也无法去采。
天素只感觉身体一阵阵沉重,每当竭力飞奔起来,紧接着是一种下坠之感。无力握住什么,也无力逃避背后伸过来的魔爪……
忽而,四把弯曲的钢刀猛地往她后辈一斫,她胸腔一震,内腔出血涌上喉咙,苦涩瞬间弥漫在她口腔之中,一口血喷出来,喷在面具上,顺着面具和她下巴流出来。
在快摔倒地面时,天素迅速甩出手中的丝线,打向旁边的墙壁,翻身脱离钢爪。
她扶着墙,想大口呼吸,胸腔却已无力起伏,哽结的气息郁结在喉咙处,不能上,也不能下。浑身上下,只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血液顺着衣衫滴落,是黑色的。这种有毒的血,很快就淹没地砖上的花纹,然后逐渐沁入石砖。
天机阁?何以窥天机呢?
天素闭着眼睛,静听周身的气流。
岸田哼笑了一声,并不急于送这个人上西天。
阁主的衣衫虽是银丝线编织而成,他这钢爪却是同样的材质。能不能伤人,得看力道。
天素扶着墙壁调息,岸田的脚步缓缓,似是对眼前将死的猎物失去了兴致一般:“何不拿出当初对藤原的架势来与我决斗呢?”
“岸田,东瀛尚武者之道,素来讲究公平,你而今虽趁虚而入,杀了我这新阁主,我想,水田和琴门都不会放过你吧。”天素隐约记得,当初和藤原大战,藤原先倒下,岸田要对她动手,那二人把她护在身后。
岸田玩味似地看了眼手中的钢刃,晃了晃,刀尖上沾满了黑血,道:“他们既然向我透露那两个人在此处,便知道我的性格。”
“说不定他们只是想找个借口杀你。”天素冷声道。
“至少,我现在杀你,他们无法阻止,不是嘛?”岸田语气里满是小人得志的模样。“杀了你,其他再说……”
天素此时十分虚弱,好不容再活一次,她不想就这样把自己折腾没了。
无论如何,除非看到他的尸骸,否则,她不会相信他真的弃她而去。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为他做一顿饭,还没来得及穿上他为她准备的嫁衣……
天素眼眶酸胀,忍着撕扯肺腑的剧痛,淡淡道:“岸田,你之所以恨我,无非是因为千秀和藤原的事。”
她气息微弱,即便不易声,早也是嘶哑的声音,不是她本来的声音。
岸田步子微微一顿。
天素看他如此反应,继续道:“可他俩的事,分明是他们俩都有意。”
钢爪下的手兀然握紧。
“藤原是何等精明的人,千秀又是多么聪慧灵秀之属?以藤原的性格,若是对千秀无意,他不会将他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且让她任意妄为。千秀更是毫不掩饰对藤原的喜欢。”天素顿了顿,道,“难道藤原看不出你喜欢千秀?”
岸田的胸腔起伏十分明显。
天素却不继续激怒他,只要对方愿意听,她便能争取时机。她说的那些话,怕是岸田也想过无数次。
两个人只要在一处,一方又无法断绝另一方的念想,如此下去,如何能相安无事?藤原和千秀的事,怎么说,也怪不到她头上,他没有理由杀她。
岸田眸色沉沉,曾经在岸田看来,藤原是不近女色之属,千秀最后累了,还是会发现他的好,回到她身边来。
而今,千秀和藤原木已成舟,他无论如何,不能和千秀在一起了。而这一切,主要还是因为文天素。
岸田怒火万丈,他得杀了她。
“若是藤原知道千秀怀孕了,你觉得藤原会留千秀吗?”天素感觉出对方的杀意,快速问出。
岸田震惊不已,身体竟然一颓:“你一直昏迷着,如何知道她怀孕了?”
看来,岸田还不知道千秀怀孕了。
岸田继续道:“你离开藤原府,是她出手?”
天素摇头:“她有身孕,不会再冒那样的险了。”
“那你怎知她有孕?”岸田觉得是她在故意扰乱自己的心智。
“你应该知道,我医术天下无双。”天素也不谦虚,其实是她醒来的这几天,千秀来过,她看到了她有意无意护着小腹的姿势。只是,千秀有血亏之象,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难说。
岸田眼睛冒着血红的泪,那眼神似要将眼前的猎物碎尸万段。
天素见对方依旧杀意不减,步步向自己逼近,稍稍恢复力气的她趁机飞出暗器,打向岸田。
“岸田,千秀此胎很难保住,她若是想保住此胎,只有我能救她,你如果杀了我,她会恨你一辈子的……”天素道。
岸田手中的钢爪越发猛烈。
他如猿猱一般纵身攀爬在阁内石壁上,须臾就拦在天素身前,钢爪子朝天素面门一勾,天素往后翻身,不妨手一失力,跌落在地面。
岸田身影如闪电,招招狠毒,压根不给天素喘息的机会。手中的钢爪刀刃几乎晃成残影。
他愤怒,他狂躁,他发疯入魔,追着天素胡乱斩杀。
同样穿的是暗器遍布的紫衣,岸田似乎更喜欢他自己手中的那几把钢爪。双手八支弯曲的钢刃从他小臂出延伸至手背。他手套上也有爪子。他的攻击像极了狼的动作。
对于狼,天素再熟悉不过。狼的弱点在眼睛、四肢和腰部。他小臂上绑着暗器囊,也是行动发力之处。
天素看着疯狂的岸田,就像是得了失心疯的狗,对,疯狗,他此时就是一条疯狗。
岸田躬身趴在阁主之位向她扑过来,天素轻身掠过,连续数个后空翻,手中的暗器在他转身之前,打向岸田手肘的穴位上。咆哮的岸田也应声抽搐了一下。
到底是身手高绝之人,虽不知岸田先前如何受的伤,但他身法,确实和藤原不相上下。且力道更为刚猛。怪不得这几个人,没能角逐出一个真正的首领来。
如此强悍的岸田,不真正打败他,她不会有生机。可惜……
先前和藤原对决,那般重伤,水田和琴门两个人虽救治尚算周到,她恢复了一两成。只是这两成,不足以打败眼前如此强悍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