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狭的松本准备了两套新郎的礼服,向藤原道:“藤原君,你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我们成亲好不好?”
“滚开……”藤原从榻上挣扎起身要过去,松本拦住他:“我已吩咐了婢子给她洗浴,你眼下过去,难道是想看美人出浴?”
雨瓢泼似地下,将草地全然浸满水,然后在水面打起一个个半打到水泡又瞬间扑破。
“她情况如何?”藤原懒得理松本,径自问水田。
水田并未回答。人能活着就不错了。
“她情况你不是最清楚吗?你出手你还不清楚。非死即残,这样昏睡一辈子怕是也醒不来了。可惜,我刚对女人有点兴致,你就把她打残了。”松本故意说着风凉话,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你可知,她身上的骨头全都碎了,碎成一块一块的,无论如何也拼凑不起来。”
藤原颤巍巍,依旧挣扎着起身:“你们可揭开过她的面具?”
几人沉默。天机阁的规矩,除非阁主自己,否则谁也不许动他的面具。
松本道:“眼下婢子给她洗沐,定然是会揭下她面具的。你看我是不是很贴心,知道你今日要醒来,特地安排好了。就是不知道,人是否还活着。”
藤原穿了衣衫,强撑着走了三步,又呕出血来。雨沫子被风横扫进来,把藤原的衣衫吹开,露出满身的伤痕。他方才呕血用力,那还未全然愈合的伤口渗出血丝。
两个人都是下的死手,谁也没打算放过谁。
藤原强撑着,他好不容易找回的人,不去亲自确认,他总是不放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看看。
水田扶着藤原,示意雨正大。藤原挣扎着道:“扶我过去。”
“婢子在给她洗沐。”水田继续道。
“扶我过去。”藤原态度坚定。
水田只得扶他过去。
大雨铺天盖地地下着,狂风吹得庭院吱呀作响。饶是走的游廊,松田还是拿伞将藤原护住,生怕他沾染了水汽。
到达飞花殿门口,藤原松开水田,独自进去。
松本冷笑道:“他就不怕被新老大给杀了?”
无人回应他。
他又问水田和琴门:“你们难道不担心他把新老大给……”
啊……忽而一声鞭响,只听得水泼之声和婢子们的尖叫……
几人入内,地上满是浸泡药材的水,藤原的银鞭将浴桶抽破,那衣不蔽体的女子躺在地上,毁了容,昏迷着,左右伺候的婢子倒了一地。
看这浑身完好无损的肌肤,显然不是那人。
水田和琴门亲自为那人治伤,他们知道她遍体鳞伤,加之是新主子,不敢冒犯,故而她身上的伤口都未恢复好。
阁主的衣衫平平整整架在一旁,房内有条不紊,并无打斗的痕迹,也无那人的影子……
外间全是雨水,房内连个湿痕迹都无,显然不是被从外面来的人救走了。
琴门亦十分意外,一个个检查,并无画像上的脸。
藤原疯了一般,一把揪住水田,咬牙切齿道:“她呢?”
琴门想了想,岸田这十来日不见踪影,他冷声道:“或许是岸田……”
松本亦十分惊讶:“不会是岸田将她杀了吧?”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藤原推开水田,顿时又暴走起来。嘶声力竭的吼叫,痛不欲生,霎时间,藤原头发变得花白,左右见着这一幕,讶异万分。
藤原忽而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松本掠影过来将人点了穴道护住心脉。
琴门冷目道:“我去找。”
躺着的藤原忽而大哭起来:“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松本有些意外:“那画上的女子会不会你美化过的?难道真不是那毁容之人?”
他指着地上那衣不蔽体缩成一团的女子。他并未参与救治新阁主,是以并不知她伤情。不过见地上人身上肌肤光滑,连个伤痕都无,确实也不大可能。
水田问其他婢子:“到底怎么回事?”
婢子们只是摇头,一个哭诉道:“我们就给夫人洗沐好好的,大人的银鞭便抽来了。”
方才她们被下药,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水田示意婢子们收拾退下。
婢子们惶恐颤抖,连连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将木桶和药草渣都收拾干净。她们最有犹豫在那套婚服上,松本藏在背后的手稍稍示意,叫人赶紧拿走。
婢子们几乎仓皇逃走。
外间暴雨如瀑,水雾被风搅进屋内,早将室内的迷药味道吹散。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间的守备根本毫无察觉。
水田望着外头淅沥的大雨,觉得不可思议,他为她把过脉,脉象极其虚弱,奄奄一息,根本无可能逃走。只可能被人救走或掳走。可若是有人来,偌大的庭院那么多守备,何以毫无察觉。房内何以毫无痕迹?
没过多久,从婢子们那知道消息道木寒和千秀便闻声过来。千秀身体全然恢复,然见了藤原,她还是无尽的恐惧,不由得躲在木寒之后。她看着空荡的床铺,不禁好奇:“文天素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松本提示她不要问。看来人是逃走了,不愧是文天素。千秀心底暗自佩服。
藤原在愤怒,他手中的鞭紧握,然方才动怒,伤了心脉,身体已不能发力。
千秀细看,才发现藤原的头发已经花白。见藤原没抽自己,也无力再抽自己,心底便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站出来道:“会不会是她早就醒了,一直在等待机会?”
水田和琴门同时摇头。那样虚弱的人,实实在在受了那么多伤,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逃走。
千秀却不以为然:“你们怕是太低估她了,她是中原第一神医,她没成为真正的毒人,还能活下来,便是因她的医术。且她用她的医术,完全就治好了一个与她中过完全一样毒毒人。我最近一直在想,那人,会不会就是她的药引子。”
千秀最是知道文天素体内的毒。她继续道:“何况她离开藤原府两个月,区区两个月,从一个几乎不能起来走路的人到重创藤原大人,你们以为,她会是等闲之辈么?”
这无疑在说水田和琴门两个人医术技不如人。
松本笑了笑,道:"或许,新阁主就被藤原视为不可能的挑战,才导致藤原如此疯魔。"
木寒道:“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毒人,脉象本来就不能以寻常人脉象来判断。”
松本摊手道:“可惜啊可惜,还未真正看到我们新主人的尊容,她就悄无声息地走了。不愧是我喜欢的人。有趣,真有趣。”
藤原抓着松本的衣领:“你说什么?”
松本忙道:“我说,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人……”
藤原猛将他推开,呵斥道:“拿开你的脏眼睛。”
松本却嘲笑道:“你不也失了身,彼此彼此罢了。”
他一点也不怕激怒藤原,反正此时藤原打不过他。
咻的一声,霎时间,藤原鞭子甩向他……
松本将藤原一松,藤原往后一跌,被木寒扶住。
这时,岸田却回来了。
藤原忽而冲向岸田,抓住他疯狂要揍:“你是不是把她带走了?”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岸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推开藤原,笑道:“八日前,中原的秦王殿下葬身于赤井的风火雷之下了,化为齑粉。”
藤原听到这句,整个身体不由得一觳觫,他面色一白。他来了,是他救走了她吗?
藤原身体不由得颤抖。
岸田见地上都是印,这才想起自己所处的是飞花殿,见榻上无人,忍不住问:“那个人呢?”
那个被水田和琴门奉为新阁主的人,他倒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室内一时寂静,外间瓢泼似的大雨不绝于耳。
岸田挑眉望向水田,水田抿唇不语。
他又看向琴门,琴门素来沉默。
松本最后捋起发丝,笑道:“死了……”
岸田不知真假,眼睛眯了眯,不过他不甚在意,向藤原道:“眼下是进攻中原的好机会,藤原,你若是能入主中原,我倒是心甘情愿奉你为主。”
藤原神情木木。
岸田仔细看他头发,竟然花白,他以为是受伤之故,也不在意,继续道:“东瀛的军力全部在你手上,连陛下都忌惮你三分,此时犹豫不得了。”
藤原脸上鼓起一条明晰的棱角,额角青筋暴起。
所有人都不说话,许久之后,藤原才咬牙切齿道:“好,进攻中原,先把东瀛地界上所有的中原人都杀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