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庆殿的正厅里,放眼向北,正好能看见千步廊。
千步廊那厢,柳思颖正和李承琪来回拉扯,然后,李承琪不知怎的,挥手一扇,将柳思颖掀倒在地。
柳文暄眉头一蹙,承瑜先拉住他。
自打长公主与柳相和离之后,相府难得清静。而这件事,也捅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柳文暄并非柳相与长公主所生。
既然如此,柳思颖也就不是柳文暄的亲妹妹了。
承瑜先前偷偷溜出长安时,便听人议论此事。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秘密,后来长公主与柳相和离,这种传闻更盛。
然而,有一点无可否认,柳文暄和柳相长得十分相似。是以,坊间的流传有点不攻自破的味道。
令众人好奇的是,柳思颖是否是柳相的亲女儿,反正众人怎么看,都是不像。饶是如此,众人也无法求证。
柳文暄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饶是和柳思颖不是血亲,怕是看在她喊了自己多年兄长的份,也不会对柳思颖的遭遇坐视不理。
而今,亲眼瞧见柳思颖被人扇一耳光,他们几个虽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心中到底还是不太舒服。
再怎么说,柳思颖是长公主所出,也算是他们的表妹。
千步廊那边,柳思颖不知怎的缠上李承琪了。
柳文暄暗暗叹气,道:“我还是过去看看。”
李珺珵抬步拟一同前往,被承瑜承瑾同时拉住。两个人几乎义愤填膺,即便他们能克制去找柳思颖报仇,却无法不去恨她。
虽隔了有些距离,他几个一眼就看到柳思颖的衣衫和天素先前穿的那件一样。
这柳思颖怕不是疯魔了,宁愿活成别人的影子。
陈敬之见几人神色各异,他此时倒没什么顾虑,笑道:“还是我跟文暄一起过去吧。”
承瑜怕他俩过去为思颖撑腰,不忿道:“没有她,天素和珠儿也不会遭遇那些事,你难道忘了。”
这事陈敬之心中自然清楚,他递了个眼色,道:“放心,此事我不会偏私。”
那李承琪还欠着他们的账呢。那两个人沆瀣一气,柳思颖又是个没有羞耻之心的人,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李承琪晌午过后不是来过,怎么此时又进宫了?”承瑾心里担心又有什么事。眼下多事之秋,各地的事已经够乱了。
柳文暄与李珺珵心照不宣,二人便向千步廊走去。
那柳思颖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她瞧见柳文暄和陈敬之从长庆殿出来,越发哭得伤心,似是刻意引起他们的注意。
乔卓群在一旁面露难色,不知所措。柳思颖真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倒显得他们处处顾忌。他是谁也不敢劝,见柳文暄从长庆殿的抄手游廊转向千步廊,心头一喜。
柳文暄快步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乔卓群第一回发现柳文暄像身上洒满光辉的菩萨,忙揖手陪笑道:“驸马爷有所不知,郡主她……”
乔卓群也觉得此事十分难以启齿,陈敬之见他难为模样,又见柳思颖拉着李承琪不松手,委实有些不合礼数。
陈敬之道眼睛在二人拉扯大手与手臂之间环顾了一回,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瞅着眼别着笑问:“淮王殿下是要入宫见陛下?”
李承琪,用力甩开柳思颖的手,整理了衣衫道:“说起来,这事还是与文暄有关。”
李承琪示意柳文暄一同去太极殿。
柳思颖要跟上来,陈敬之给乔卓群使个眼色,乔卓群忙忙拦住。
陈敬之看她穿的衣衫,与天素之前穿的颜色一样。可惜,她做不到素雅,在衣衫上缀了许多宝石。好看是好看,多少有些俗气。
他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回,柳思颖本来长得好看,加之体态丰腴,算得雍容华贵,可惜总喜欢涂厚厚的脂粉。那脂粉大概是太厚的缘故,干裂出许多细纹,乍一看去,竟有些阴森可怖。
他不由得咧嘴一笑,道:“郡主最近丰腴了不少,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纠缠淮王,莫不是打算以身相许?”
柳思颖抬脚要踢陈敬之,被乔卓群拉了一把,差点没站稳歪过去,又被他提了回来。
陈敬之冷眸扫她一眼,训斥道:“郡主若是连最后的颜面都不顾,陛下或许就不会再如此宽容了。”
柳思颖被这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面色惨白。别人不知她的丑事,陈敬之几个却是知道的。李珺珵眼下失忆,灵珠也不愿提起旧事,但随便他们哪个想追究,她便毫无还手之力。别人或许还看在长公主的面上不和她追究,陈敬之跟她可没什么情面讲,原先大概是看在柳文暄的面子上搁下不提,而今她母亲与柳相和离,她……
陈敬之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走了。
柳思颖呆在原地,乔卓群见她收敛,也跟过去。
陈敬之才问乔卓群:“方才为何闹成那样?”
还不是因为柳思颖说她如果不能嫁给李珺珵,就将淮王和他合伙陷害李珺珵的事全部捅出来。乔卓群差点没忍住就说了,尽管他知道他们几个早就知道李承琪所作所为。
为什么没有动乔家呢?
是看在乔家三朝元老动份上?
还是看见乔家与朝廷各个司部牵扯甚广?
还是李承琪说得对,曾经的乔太傅是多么德高望重的一位大儒,他请人办事,无人会拒绝,可那些人不知,他们或许只是简单地帮他去通政使司送了一封信,牵扯的便是一桩命案。
如果要动乔家,在江山飘摇之际,便是伤经动骨。
乔卓群微微一叹,心头有些难以名状。他先前还嘲笑乔卓然因坑杀了五万人自责愧疚夜夜噩梦缠身,眼下寻思,他竟然有几分惘然。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宫殿笼罩在金红色的霞光之中。琉璃瓦的光又将这些光分散,十分晃眼。
陈敬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猜着八九分。便按下话头,手中捻着李珺珵递给他的字条,是孔怀璋方才在贡院门口递给他的。
李承琪与萧风大抵是有撕破脸的势头,眼下怕是来落井下石的。
前头,李承琪还在和柳文暄讨论萧风的事。
陈敬之看着柳文暄背影,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柳文暄身世之谜,不是这一时半会儿传出来的,早年,长公主对他的手段,其残虐,不是一个母亲能做得出来的。????????
他总在想,柳文暄是怎么做到遭遇这些,还能保持这般纯良心性。???
上了丹墀,李承琪与柳文暄陈敬之一同去了太极殿,李珺珵和承瑜承瑾两个也过来。??
高公公高喝皇帝驾到。??????????
皇帝入殿,身后跟着孙武。
李珺珵向李承琪微微点头,李承琪向皇帝道:“父皇,卓群在今日武举场上巡察时,发现了有人藏在擂台下道火药。”???????????????????????
皇帝并不震惊,轻轻嗯了一声,他道:“陈仪已来报过,现下去搜查了。”??
李珺珵心头已然明了,李承琪和乔卓群从他长庆殿离去才多久?前脚陈将军来报,他后脚就来了。这么急着邀功,这难道是和萧风撕破脸了?
为了表现他没有失忆,他尽量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却又在心头想,李珺珵啊李珺珵,你以前这么活着,难道不觉得沉重,不觉得累么?即便身上有仇恨,也可以用更好的态度来面对人生,这样,至少要轻松许多。
皇帝又看向陈敬之,道:“文试贡院那边,你也要仔细搜查,切不可重蹈覆辙。”?????????
这里的覆辙,便是当年科场惨案的悲剧。尽管当年他们还不到十岁,那悲惨的画面,至今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微臣领命。”陈敬之道。????
孔怀璋和江皓辰早把文试贡院清得干干净净,他平白捡个便宜。
武举是孙武做主考官。李珺珵不大放心,他倒是很想自己去把关,毕竟此番醒来,委实还没真正和人动手过。没去当武举主考官,只是他与柳文暄道关系太过亲密,得避嫌。?????????????????????????????????????
不过,这样一来,除了萧遥,怕没人是柳文暄道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