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远处乌泱泱又来了一批人,陈敬之往西边望去,心道那厮到底伏了多少兵?
“末将孙武救驾来迟……”高高挂着的“孙”字旗迎风招展,震天的吼声气贯长虹。
如蚂蚁大小的人影近了些,陈敬之眼神一亮,内心终于一定,孙武将军终于来了。他抬手道:“不必退,是我们的兵。”
只见头部攻击陈敬之的那些将士已经和孙武的兵短兵相接。
李承琪的随从慌慌张张过来禀告道:“殿下,孙武带着许多人马杀来了,与我们的人马短兵相接。”
李珺珵恰才浑身擦药包扎好,听见这通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什么,孙武?你没看错?”
“正……正……是孙武……”
李承琪眼下是宁愿相信程飞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救援李珺珵,也不相信来的是从云南回来的孙武。南下的消息都被他截断,孙武原本在一个月之后回京,怎么这么巧能赶到这里?
一旁的藤原吹着茶杯中的浮沫,静静听着那人的通报,像是一点也不意外。
可惜李承琪重伤得太厉害,连起身的机会都无。
孙武才从云南回来,手中的兵都是浴血归来,他的淮军即便训练有素,和久经沙场的将士比,终究是逊色。
李承琪看了眼藤原,不想认输,他精心策划的这一切,蛰伏了这么多年,装病吃药,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切。
忽而,又一个将士颤巍巍走进来,递上一卷飞书。
“念。”他怒火万丈,若是邓巽的兵稳住,他还能与孙武大战一回。眼下风火雷全部用在程飞身上,寻常的炮火根本奈何不了孙武。
小将颤颤巍巍打开纸卷,道:“李承瑭孔怀章搅局,未能拿下陈府,长安局面胶着,暂停战事,从长计议。”
是乔太傅的字迹。
李承琪身体一抽搐,额头青筋暴起,他身上包好的伤口裂开。
藤原道:“殿下若不迅速调整战局,最后怕是让李承瑭和孔怀章黄雀待后了,您手中还有一个楚天朗,何不先佯装救援,让头部将士缴械投降,将所有罪责推在邓巽身上,让他先认了罪,再将人除掉。”
“报……头部五千人马,已伤亡二千……”
孙武一来,势如破竹。淮军胆寒,还有兵是曾经在苏武手下待过的,立即倒戈相向。
若是平时,李承琪或许一刀将那通报的小将砍了,可惜此时,他能醒着已是要多谢藤原了。
藤原看他身上渗出来的血,摇摇头:“殿下身体要紧,再这般下去,您这一身功夫,怕是要废了。”
他的话中分明是讥讽,哪里有半点惋惜之意。
李承琪怒火中烧却不敢发作,眼下藤原没落井下石已是难得。
若是藤原再反水,他此时便是虎落平阳了。
“报,殿下,头部将士损伤三千。”
“快退,命中部人马急速撤退,尾部人马五千换上淮军衣衫,命乔卓然停止追杀程子弢,并借机救下程子弢,并带上细犬入西山山窟搜寻陈晋,全力营救柳文暄。”
数路人马立即出去,车马准备就绪,李承琪强撑着疼痛上了车马,左右举起了淮字旗。
乔卓然得到命令,改救援程子弢。
他砍了自己一刀,在头发上抹了一把雪,飞身跳入一个雪坑,在雪地里呻吟。
一部分人将程子弢赶往乔卓然埋伏的方向,程子弢见乔卓然手臂受伤,连滚带爬趟雪过来,扶起乔卓然道:“卓然,幸好你没事……”
如果他再细心一些,必然能看到雪面的痕迹,可惜,他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扶着乔卓然道:“快,快走,有人追来了。”
“是谁的兵?”乔卓然故作不知。
“是邓巽的。”程子弢身上受了不少伤,被追了半夜,精神有些萎靡,眼下扶着乔卓然,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我被追赶了半夜,都快绝望了,你前日也是遇到了伏击追杀吧,这种感觉我太懂了,走,咱俩作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将乔卓然身上的雪都掸干净,道:“往那个方向走。”
果然,再无人追来。
孙武和李承琪同时出现在陈敬之面前时,陈敬之躬身揖手道:“多谢二位,来得及时。”
孙武是先前得了陈仪的飞书从南赶上来的,他没想到能遇到淮王。
这数日没收到陈仪的飞书,长安也不知如何。
李承琪一向病骨支离,此时更是拥着厚厚的狐裘靠在软枕上,他问陈敬之:“陈将军辛苦了,七弟八弟可还好?”
“启奏殿下,秦王和八殿下都受了伤,此时已在回京的路上。”陈敬之道。
李承琪脸色苍白,咳嗽了两声,拢了拢狐裘:“今年比往年更冷,这一丈打得必然不容易。”
“殿下一向怕冷,好生保养才是。”陈敬之倒很是客气。
孙武向李承琪揖手:“既然秦王殿下已回长安,殿下身体不济,这战场便交给我来清扫吧。”
“本王不盛严寒,这里就交给孙将军了。”李承琪还真绕上了官道,找了平旷之处安营扎寨。
孙武得知程飞受伏击,柳文暄追陈晋而去,立即着人入深山搜寻,李承琪不失其时地献上了自己的细犬。藤原打扮成小药童模样出入营帐,众人并未发觉异样。
李珺珵在城南的山中石屋里休养,小雨等人照顾他们,程若梅去了连山阙。
青林照南几个带着灰狼找到柳文暄时,柳文暄手中的剑插在陈晋身上,陈晋手中的刀砍在柳文暄肩膀上,坠落在一处山崖之下。
陈晋还是捉到了,李承琪没想到柳文暄竟然能死缠住陈晋,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也不肯放过陈晋。
柳文暄伤得极重,好在人还活着,陈晋虽中了剑,竟未噎气。
孙武和程若梅漫山遍野寻找程飞的下落,未找到程飞,却找到了十几车赵雨晴还未挖走的黄金。
程若梅站在高崖之上,目光落在连山阙中间那处十丈深的深坑里,方圆五百丈,山石崩裂,血肉和泥土滚在一处,雪水与血肉在坑洼中间形成一个堰塞湖,红色的湖水从缺口流入山涧……
孙武和一众将士脱下头盔,默哀片刻,又向周围山林搜寻而去。
程若梅用力擦拭了眼泪,咬紧嘴唇,又坚定地站起来,跟着孙武一同往深山中找去。
“侄女,你也别难过,你父亲武功高强,或许昏迷在何处也未可知。”这当然是一句安慰的话。
五万人的队伍在山中行走,理论上是蛇形行,但连山阙中间正好是一处相对平旷的地方,适合扎营。
程若梅是行伍之中长大的,知道此地并不适合伏击,但用的是风火雷,便是在劫难逃。
孙武劝了一句便再也不说话了。路上山石崩落之处,还压着许多尸体。他们将尸身都安葬了,又继续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