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素抱膝而坐,小雨一时也无睡意,她道:“姐姐,这么冷的天,那个小婴儿会不会死啊?”
小雨问了,便有些后悔。前几天见到的那批流民中,有个女的生完孩子还未满月,得了疟疾,怀中的孩子也奄奄一息。天素每天给那家主的孙儿行完针,便去看那小幼儿。眼见入了腊,天气越发冷了。
“我也不知。”
这是小雨第二次听姐姐这么说,上次问她何时去长安,她也是这么说的,不想等到最后,是爹爹的死。
眼下听姐姐这么说,小雨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想问姐姐方才做梦梦见了什么,又想起夜间问梦不好,何况是令人惊吓的梦。
她转而道:“姐,明日是腊月初二,正是小寒节。年关将近,我们要在临安过年么?”
“大概吧。眼下一时半刻也走不了。”
小雨哦了一声,没过多久便传出熟睡的呼吸声。
她们租住在一处偏僻的窄巷中,来临安这么久,她都不曾去过余杭傅家坡桂花巷。
天素很清晰地认识到一个问题,李珺珵被追杀是李承珉一手策划的,李承珉是陈晋的外孙,此番,李珺珵西征主要的对象,便是陈晋。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承珉虽已被拿下,朝中还有他的党羽?他们将飞鸽射下来,换了密信,故意将她指到临安来?
余杭傅家坡桂花巷……
如果那封飞书不是出自李珺珵之手,那么,李珺珵会不会也收到一封假的飞书?
若是陈晋已然知道父亲亡故的消息,再用这消息赚李珺珵,李珺珵又将如何。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去余杭找他,只是眼下临安疫病四起,疟疾还未治好,余杭那边又出了天花。
好像有人故意要将他引过去,到底是谁?
正当她想着其中的关节,忽听见外面又撬门的声音。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门窗碰撞之声,很难得听清那是撬门之声。天素也是听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真有人来了。
这狂风暴雪之夜,若是杀人越货,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天素穿衣起身,拍了拍小雨,捂住了小雨的嘴低声道:“有强盗来了。”
沉睡的小雨惊醒,听是姐姐的声音才放心。
两人起身,小雨要去拿剑,天素示意不必,她从包袱中拿出迷药,从门缝中放出去。
小雨心如擂鼓,姐姐一路来行事十分谨慎小心,加之脚程又快,不曾遇见什么歹人。
天素想,她们还是在这里住得太久了。进来忙于救治流民,不曾换住处。
天素缓缓将迷药扇出去,未过多久,便听见门外倒地之声。
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雪,想必天明之时,人便会冻死吧。
天素是个大夫,终究有些不忍。她让小雨点了灯,罩了灯罩,方端了灯盏出来。
尚未完全昏迷的两个蒙面男子看着二人,天素道:“将他两个绑起来。”
小雨力气极大,三下五除二拿出绳子将两个大汉吊在廊下。她憨憨一笑道:“姐,我这饭没白吃吧。”
天素神色淡淡的,道:“去问问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们要是不说咋办?”
“把他们衣服脱了,扔到雪地里去。”
“姐,我能一次拖两个人你信不信。”小雨又要炫耀她的力气,能一个人捉住一头野猪,她是见过的。
“我信。”天素听小雨讲过,小时候她经常和小伙伴们比赛,将稻场上的石磙竖起来。那时候小雨还不过六七岁。
小雨持灯上前,哼道:“两个大胆狂徒,竟然敢夜袭女子闺房,该当何罪?”
“不对,不应该这么问。”小雨自言自语,又道:“大胆狂徒,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那两个土匪中了迷药,身上已无多少力气。
天素上前,指尖的艾叶在小雨的灯上晃了一晃,递给小雨。
小雨知道是迷药的解药,拿着在他俩鼻子前晃了一晃。两人一激灵,清醒了不少。旋即高喊:“救命啦,有人杀人啦。”
小雨一拳过去,那人大牙从嘴里迸出两颗,她啐了一口,道:“喊也没用,你们来这里干坏事不是知道这里偏僻喊不应人的么?”
她摇摇手道:“姐,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不死人就行。”天素淡淡的,又道,“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能救活。”
小雨点头,道:“姐姐,要不你去休息,明天还要出诊,这两个就留给我来对付。”
天素说好,便转身入内。入内给小雨拿了一件披风,便回去睡了。
小雨看着两个三大五粗的土匪,心头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动心思到她们身上,若她们不会武功,岂不是就要被害了?她摇头道:“我姐姐还是太心善,我可不似我姐姐。”她从衣褊处掏出小铁钻,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道:“你们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么?”
两人待要喊,小雨两拳豁上去,两人鼻子鲜血直流。
小雨道:“我这拳头可是打过老虎的。”
老虎倒是没打过,野猪倒是打过。
小雨揉了揉拳头,恨得牙痒痒,她道:“害姑奶奶不能睡觉,你们该当何罪?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小雨将二人的蒙面扯下来,在他二人脸上划了两个字,一个是强盗,一个是小偷。
血迹从他们脸上流下。两人凄惨哀嚎,四下根本无人声。
如此偏僻之处,况是如此风雪之夜。小雨又问:“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两土匪见此女下手如此狠,只得如实招道:“听人说你俩特别有钱,到处赈济灾民。我们才想着过来偷银子的。”
小雨脱下他们的鞋袜,拿铁钻用力一刺,又拔出来,刺向另外一个人。
两人发出如猪似的嚎叫。他连连道:“听人说蒙面女子长得特别漂亮,一家窑子的馆主得知后,让我们来将她绑了卖去,说给我们三千两银子。已经给了五百两,我们俩从来没见那么多钱,又听说还有两千五百两,一时恶向胆边生,今夜就下手了。”
小雨听后,火冒三丈,将他们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拿着铁钻往他们身上直戳。小雨医术没有天素的好,对人体构造还是十分了解的,她实在太知道戳在哪里最痛。
里头的天素一直没睡着,近来她睡眠一直很浅,她怀疑,临安的疟疫,是有人故意为之。
天渐渐明亮,小雨还在外面熬鹰。天素整理好药材,出来道:“将这两个送官府吧。”
小雨就拖着这两个贼人招摇过市,在雪地上拖出一道血迹。她的力气是真大,两个土匪这才真觉得她是打过老虎的。
杭州府下辖数县衙,西湖以西是临安县,西湖东是余杭县。她们此时租住的地方与临安县衙近。
不想,小雨才到府衙,有人击鼓,说临安来了两个妖女,到处散播疫病。指认小雨是那妖女其一。
左右衙役出来二三十人,顷刻将小雨拿下。
小雨莫名万分,她向着堂上那白胖子县官喊道:“我们不是妖女,我们是大夫。”
临安县的胖县官敲了惊堂木,高喝一声,道:“大胆妖女,竟然敢到处散播疫病,你该当何罪,来人,上拶子。”
衙役们不由分说,拿来拶子要给小雨戴上,小雨用力一撞,高喊道:“我是冤枉的,我们是来救人的,不信你问问那些病人。”
“休得胡来,我们已经查到,疫病是有人故意散布的,紧接着你们就来了,还到处救人,如果不是你们散播的疫病,那些人怎么能治好?”胖县官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