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珵是嫡长子。虽未被立为太子,依旧代表储君随皇帝一同祭天。
仪典过后,皇帝上了龙辇,李珺珵上了马,在龙辇之前开路。
不是太子,胜似太子。
车驾一出朱雀门,赵公公喊道:“皇上驾到。”
便听见众将士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响声震天,长安街上的姑娘们都悄悄从挤在各处巷道等着那熠熠生辉的李珺珵路过。
骁骑卫大将军孙武起码跟在龙辇右下侧,皇长子越王李承珉跟在其后。
金吾卫中郎将乔卓然跟在明日一侧,柳文暄与父亲、长公主等其他王公大臣在中间。
豹骑卫大将军彭年、熊渠卫大将军黄骏、羽林卫大将军陈仪、射声卫大将军王凯四人压后。
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便是这般的天家威仪,马踏塞北,剑指辽东。扫荡北境,震慑南越。天下莫不望风来归。当年,永宁帝便是带着这些军士让动乱的天下得以太平。
不一日,便到达太乙山五老峰的行宫。五老峰是太乙山北边门户,五峰相连,将将围住一片平地,行宫在平地之上。往南便是皇家猎场。
夜幕初降,天子驻跸,行宫夜宴早已准备好。随驾的众臣工少不得分韵赋诗以示庆贺。
因翌日天子要行猎,酒宴浅尝辄止,各自归寝。
翌日卯时,行猎行伍正装待发。皇帝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对此极其重视。
皇后亲送皇帝上了马,众臣工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示意平身。孙武示意众臣工上马。
李珺珵即将涉政,皇帝也高兴。忍不住吟道:
五老峰前停御辇,碧空寥廓引烟云。
金光隐约浮龙影,紫霭徂徕集凤麟。
万古河山谁作主,此间风月我为君!
望归四海俯首客,垂拱天心佑黎民。
众人又是齐呼“万岁,万岁,万岁。”
孙武挥动手中的令旗,皇帝等人一同向猎场奔去,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在队伍要各自分开的时候,李承珉与豹骑卫大将军彭年递了个眼色,彭年又看了眼熊渠卫大将军黄骏,黄骏也点了点头。
“珵儿,今日是头一日,取得猎物是有重赏的。”皇帝向李珺珵道。
“孩儿知道。”李珺珵点了点头,春猎在生不在杀,捕猎是有讲究的,幼小的猎物不能打,罕见的猎物不能打。
因此,打什么样的猎物,群臣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这些虽不放在明面上说,然作为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李珺珵必须心里有数。
与皇帝分驰,李珺珵跨马进入深林。
“明日,等等我。”柳文暄追过来。因明月常喊他明日弟弟,柳文暄也爱跟着这般喊。
“殿下等等我。”乔卓然跟在其后。此人是太傅乔延年的嫡长孙,将将加冠。永宁十九年的武状元,和那江皓辰同时名震长安。
只因那江皓辰才十六岁,又是三元及第,光芒万丈,便少有人将这二人并论的。
二人才赶上,李承珉也踏马过来,喊道:“你们三个往那里去做什么,要打猎物得往这边。”
李珺珵没理。正驰马间,前头已有被惊跑的雄鹿奔驰。
“春猎在生不在杀,何况鹿是长寿的象征,活捉是最好的。”乔卓然上到马鞍上,脚下骏马疾驰,马上之人稳如泰山。
“卓然可以啊。不愧是武状元。”柳文暄看着踏马疾驰的乔卓然,赞不绝口。
乔卓然已经绑了木棍,取了身后的绳子,向李珺珵道:“殿下放心,跑不了的。”
柳文暄也拿出箭绑了绳子,向乔卓然道:“我两个绕过去包抄他,秦王在这里。”
两个人只要绕过去,用绳子将那雄鹿一绊,李珺珵这厢用绳子一套,这雄鹿哪里还跑得了。
“不想第一天就遇到这好的事,待会儿捉回去,能不叫众人羡煞了去?”柳文暄马术极好。
李珺珵在马上疾驰,倏然蹬马飞身而起,迅速飞向那雄鹿。
乔卓然笑了一声,道:“这鹿犯得着你用轻功么?待会儿他以为是神仙,吓到了,肉不好吃。”
就在李珺珵要落在鹿身之际,身后箭矢如雨。
“小心。”李珺珵飞在空中,柳文暄和乔卓然反应迅速,挂在马身侧往后一歪。
山见林木横斜,纵马疾驰是十分危险的。好在这些都是经久锻炼的壮年马,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虽料此番行猎,秦王或将遇险,哪知危险来得这般快,这才第一天呢。
须臾,一群黑衣暗器和箭矢交替,他们三人除了踏马飞驰,连绕道的机会都无。就好像早等在这里,逼着他们往下一个布好的陷阱中走去。
身后的弓箭钉在两侧茂密的树上,发出“嗡”的一声。力道之大,催动粗壮的树干晃动,惊起了林间的鸟儿。
忽听远处吹响了号角,角声急促,三短两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卓然,你绕回去保护父皇。”李珺珵声音铿锵有力。
柳文暄和乔卓然才恍然,如果他们要在这次春猎孤注一掷,目标难道仅仅是秦王殿下吗?不止,还可能是皇上。
“我负责保护殿下。”卓然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秦王。
“这是我的命令,你难道不听么?”李珺珵皱眉。九年前他们能对母后下手,如今为何不能对父皇下手呢?若是父皇有碍,宫里的那几个,便永无天日。
柳文暄竭力跨马跟着,饶是轻功好,林子中若是杀手多,二人体力一耗尽,便也是个死。何况这里是秦岭,身材健硕的人误入了也极易毙命。
前面两处山涧,李珺珵向柳文暄道:“文暄,你也回去。”
“我不能,我答应过明月,要保护你。”
“那以后谁来保护明月?”李珺珵道。
耳旁是呼呼风声,身后一声声“嗡”,刚刚生了些许翠绿叶子的树木已被打得千疮百孔。
乔卓然乘势转马,向峰岭右侧奔去。李珺珵向左侧奔去,向柳文暄喊道:“你走另一侧,他们的目标是我。”
柳文暄没有调转马头的意思,跟着李珺珵一同奔向了左侧的山谷。
杀手们果然是跟着去了左侧的山谷。
越往山深处,山势越发险峻,再也不似先前的丘陵,勉强可以驰马。
就在二人意图离开马飞越过山林时,对面倏然杀出十几个杀手拦住马匹。骏马扬起前蹄,凌空蹬踢长嘶,李珺珵夹住马身,一时了无退路。
这时,身后的的杀手也围过来。
那些杀手都骑着马,马身穿着黑色的皮甲。
都是有备而来,早在这里等他了。李珺珵淡淡看着这群人。那些人手握弯刀。
柳文暄与李珺珵背对背而立。
对面的黑面杀手蹬马俯冲,弯刀砍过来,李珺珵往后一仰,又有一道荆棘铁索横绕过来,李珺珵一蹬马凌空跃起,发动手中的暗标,声东击西,周围四五人接连毙命。
“都是死士。”柳文暄道。
李珺珵身法极好,令他意外的是,柳文暄身手竟不在他之下。一向文质彬彬的柳文暄,身手甚至超过乔卓然。
不及李珺珵多想,对面两双弯刀砍过来,他手中的剑一回旋,四五个杀手顷刻倒地。
霎时间,迎面又飞来一道荆棘铁链,缠绕在李珺珵的剑身上,与剑身剧烈的摩擦下发出火光。李珺珵点脚起身,一个回旋,将荆棘铁链往后一绕,缠向那人脖颈。右手剑一带,飞脚抵住那人身体,杀手顷刻毙命。
见四五个杀手围着柳文暄,李珺珵飞身过去用剑一格,左手再出暗器,围着柳文暄的那几个瞬间毙命。
这群杀手,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哪怕在倒地那一刻,面色都未改一下。
派了这么多杀手,想必,是没打算从身法上赢过李珺珵,而是跟他耗体力。
李珺珵知道跟他们这般耗下去毫无胜算,只得速战速决寻找出路,那些人哪里是李珺珵的对手,在毙命之际,连呻吟也无。
终于杀开一个缺口,两人择路驰马。
柳文暄身上受了伤,他丝毫不怯懦,与平日温文尔雅的他判若两人。大抵是危急关头,不得不奋力一搏,激发出潜在的力量。
才要走出山坳,李珺珵道:“从这里可以回行宫。”
“先逃开包围再说。”柳文暄紧跟其后。
就在他们要从夹口处出去时,一只飞箭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
二人迎着箭雨,柳文暄躲避不及,李珺珵飞身而起,带着柳文暄凌空一跃,箭划过李珺珵的手背,呲溜划开一道深深的血痕。
马转身过来,二人正好各自落在马上。
两处山峰又飞下二三十人的杀手。
安排在暗处保护秦王的八大高手此时追赶来,他们方才遇到不少暗算,可见背后之人,要将所有来救李珺珵的人全部拦住。
柳文暄见那八人未戴面具,道:“是陛下的人。”
“是。”李珺珵向那些人问道。“父皇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