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席德佳后,我几乎每天都会和她见面。我以前从不去骑士村,现在,它成了我常去的地方。
骑士村在埃弗斯特东部的山谷中,这里住着埃弗斯特的见习骑士。席德佳住的小房子坐落在山坡上,是扁平的灰色石头堆叠成的,在葱翠的山坡上特别显眼。据说这里是以前是牧羊人的小屋,后来,埃弗斯特建起来,这里没了牧羊人,牧羊小屋也就成了见习骑士的居所。
席德佳没有怎么收拾小屋,屋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处下脚。她招待我时,总要先把地上的甲胄和马鞍踢到一边去,它们和长矛撞在一起,乒乒乓乓地响。
今天,席德佳的情绪很不对劲。
她什么也没有做,静静地坐在门外的石头上,眺望着山谷,思索着什么。
我从没见过席德佳做这种事。看她紧皱的眉,我的心也揪紧了。
“怎么,你家里又来信了?”我问。
“不,”席德佳缓慢地摇头,“我搞砸了一切。”
什么才能叫搞砸了一切?
“你还好嘛?”我在她身边坐下,搭住了她的肩膀。
“我不好,很不好。”
席德佳啜泣了起来。她抬起脸,我才望见她脸上晶莹的泪痕。原来,她是坐在这里哭。
“难道是爱琳的事?”我突然想到。
“是的,”席德佳哭得厉害,重重点头,“是的,她说,她恨我,希望再也不要看到我。”
然后,席德佳一边哽咽一边讲了她是如何如何地表白,如何如何地被拒绝,如何如何地哭着跑回来。
“但是,她怎么会恨你呢?”我惊呆了。
我认识的爱琳,是一个对所有人抱有善意的人。能被她仇恨的,除了入侵萨宾的圣城教会军队,就没有别人了。席德佳一家在她家破人亡后帮助她,怎么也不该是被她仇恨的对象。
席德佳哭得更厉害了,哭得根本说不出话来。我把我的帕子塞给了她,她接过来胡乱地抹了抹脸,花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她的眼睛仍然红红的,泡在泪水中。
“她说,她说,是我家害她家破人亡的……是我父亲,把教廷的军队引到了她的家乡,用十几个村庄的人命来为萨宾后方获取喘息的时机……她恨我们所有人……”
“怎么会这样……不过,这,这是真的嘛?”
席德佳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以我对我父亲的了解,这是很可能的。”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叹一口气,拍了拍她。
席德佳苦笑一声:“如果我是她,我也恨席德佳。然而,我是席德佳。谁都可以恨我,但不能是她恨我。”
西天的太阳越来越低,夕照为草坡罩上了金色的外衣,一切在这金光中变得十分可爱。可是,我感到的,只有悲伤。我们静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慢慢暗下来。
“我先下山了。”我说。
“好。”
天色暗淡,我有点看不清席德佳的脸,却感到,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眼中多了一分决然。我没有想到,这是我和席德佳的告别。第二天下午,我抽空去看席德佳,却发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桌子上放了一个大信封,上面写着“给路易莎”。
拆开大信封,里面是一页潦草的信,还有一张卡片。
【路易莎:我没有理由再待在埃弗斯特了,但是,我也不会回家。我要去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顺便,请你帮我把卡片转交给爱琳。】
信很简短,就这么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