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魔药课,你觉得怎么样呢?”
她似乎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觉得您讲得很好!”我说。
这是真心的。
“噢,那就行,你觉得,我的课具体好在哪里呢?”她又问。
我有一点意外她会这么问,但我立即意识到敬爱的维罗妮卡老师在暗示我拍马屁。于是,我开始一边回忆课上的细节,一边绞尽脑汁地吹捧她。
真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我一边编造,一边感叹。
维罗妮卡似乎听得很认真,轻轻牵起嘴角,但我总觉得,她的笑有点怪怪的。
她没有打断我,等我全部说完,她才开口。
“是吗,”维罗妮卡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坐那么靠后,听得见吗?”
说这话时,她貌似是在心平气和地发问,可我看得到,她眼里带了一点揶揄。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魔鬼的本性果然是掩盖不了的!
我万万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这让我怎么回答?
“听得见,听得见的。”我尴尬极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课,下次就坐第一排吧,”维罗妮卡说,“玛德琳也让我好好监督你呢,坐后面怎么行。”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我在心中哀嚎。
“行,那没什么事了,你可以离开了,”维罗妮卡站起身,想到什么,又停住动作,“等等,你跟我去一下一楼,拿个东西。”
我还以为可以溜掉了,结果没有完全结束。我只好跟在维罗妮卡身后,跟着她一步步下台阶。落后她一步,比她站得高一点,我刚好可以看到她脖颈和耳廓柔和的线条和淡淡的茸毛,看了她一眼,我转而盯着脚下台阶。
她带我来到了一楼的休息室。
一楼休息室的格局没有变,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不过,圆桌上的水晶瓶里,已经没有了那支百合花,而是插着一束新鲜的野菊花。
维罗妮卡走到靠墙的架子前,亲自取下放在一堆盒子上的一只狭长的淡黄色木盒。
“喏,给你的,”她把盒子递给我,“拆开看看?”
我一边道谢,一边疑惑地拆开了木盒。
木盒里,静静躺着一支银灿灿的百合花。
它是金属的,有点沉。
我拿了起来,仔细端详,发现它的样子和我那支百合花完全相同。
“萨宾有个有趣的风俗,每个魔力者第一次魔力爆发的作品都会被他们终身保留。比如,玛德琳就至今还保存着她第一次使用雷电魔法时劈坏的小提琴,”维罗妮卡娓娓道来,“这支花是我在林赛捡到的,就是靠着它,我找到了你,把你带到了埃弗斯特。你这支花做得很好,比玛德琳那个糊了的小提琴更有纪念意义,我就擅作主张,把它交给工匠打造成了秘银的,以便你保存。”
“当然,如果你不想保存,也可以把它拆了,扔进坩埚,”维罗妮卡又说,“秘银是一种被广泛使用的炼金材料,哪里都用得到。”
“不,不会的,”我摩挲着秘银百合花,说,“我很喜欢它,非常喜欢!”
我看着维罗妮卡,她对我笑了笑。
“谢谢你,维罗妮卡,”我说,“我……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你满意就好。”维罗妮卡说,然后帮我拉开门。
我心里思绪涌动,不得安宁。我该离开的,可是,我心里盘旋着的问题让我停下脚步。
“怎么了?”维罗妮卡问。
我缓缓转过身。
“我的灵魂早就归你了,你其实不必做这些讨好我,不是吗?”
我听到我自己冷静的声音。
真是一个糟糕的提问,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出言不逊过。
接受维罗妮卡善意的调侃,收下她准备的礼物,那其实是件简单又自然的事情,她会高兴,我会高兴。
可是,我心里有种冲动让我不能满足于这种徒有其表的友好。我永远记得,她不仅是个友好对我的人,而且也是一个见我的第一面就叫我出卖灵魂的魔鬼。
如果她只是拿走了我的灵魂,我也不会多说多想什么;正是她是魔鬼,却又是一个这样友好待我的好人,才让我心生不安,必须得探究到底。
问出这个问题后,我既卸去心中一块大石,又越来越懊悔。
表面的友好不也很珍贵吗?你有什么可不满足的?你为什么非要破坏一切?
但是,话已说出,没有挽回可能了。
我心如死灰,转过身,面对维罗妮卡,等待她可能的怒火。
然而,维罗妮卡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有一点意外。
“路易莎,你把我想得太复杂了。”她轻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