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弗斯特的第一年,是纯粹的忙碌。
我搬进了学徒楼的双人间,和另一个魔法学徒同住。第二天,爱琳带着我去了总务,取回了一大堆书籍和实验材料。我之后的日子,就被这些东西所淹没了。在埃弗斯特,一个魔法学徒需要修习十六门学科,从魔法原理到国际政治,一样也不能落下,只有全部科目取得合格,才能参加独立法师认证考试,而只有通过认证,才能成为真正的法师,否则就还是一个魔法学徒。
对我来说,还有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我认识的字太少了,很多书我看得磕磕巴巴。第一次和玛德琳老师汇报学习进度时我不好意思地提到了这个问题,她就告诉我,埃弗斯特其实专门开设了一个读写课,在每晚八点到十点,我可以去参加。
于是,除了白天的魔法原理、草药学、魔文学外,还有了晚上的读写。在埃弗斯特的第一年,我过得天昏地暗,那段时间里,我不是在学这个,就是在学那个,等我回过神,我已经在埃弗斯特待了将近一年。
秋天已经过去,冬天到来。清晨一天比一天更冷,而今天尤其地冷。我哆嗦着下了床,换上凉透了的衣服。舍友还在睡觉,我拿起今天的书,悄悄合上门离开。
下了楼,我在原地站住。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寒风中飘洒,地上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雪,白皑皑的,印着一串串脚印。我沿着脚印,去了最近的饭馆吃了点东西,就去了今天要去的训练场。
众所周知,□□力量差和防御力低下是魔法师的弱点。在埃弗斯特,到处都是虚弱而疲惫的形形色色法师,在近期连续发生两个法师因小毛病而一命呜呼的惨案后,玛德琳老师制定了新的规定,要求所有法师和学徒必须参加晨练。
晨练分批次,我的舍友昨天参加,我今天参加。爱琳和我一天,我一到塔林外的田野,就从一堆等待的人中看到了爱琳。我们上次见,已经是几天前的晨练了。我们一边跟着队伍在积雪的田野上走完了全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过得很快。
晨练结束,爱琳回实验室,我去上魔法原理。我到的比较早,翻开书,开始温习前面学的。魔法原理入门的考核就在下个月了,而我还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正当我开始沉浸在书中的时候,有一个人坐到了我旁边。我偏过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嗨,我可以坐这里嘛?”她问。
她没有穿法师袍,而是骑士训练服。她长长的棕发束在脑后,一双天蓝的眼睛很明亮。
“当然。”我说,视线移回书上。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学徒陆续来齐,讲授这门课的塔拉老师也到了。塔拉老师是个中年女人,严谨得有点过头的人。每次上课前,她都会默默清点人数,今天也不例外,我感到她的视线慢慢扫过我们。
“到点儿了,”塔拉老师望了望时钟,说,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今天怎么多了一个人?你们这一批原理入门有二十七个人,今天怎么来了二十八个?”
我们也很惊讶,面面相觑。
“怎么会有人想不开,主动来听魔法原理?”我后面的人小声嘀咕。
我望向了我旁边的女生。我们的课人很少,彼此间都有点印象,唯独她,我从没有见过。多出来的那一个,应该就是她了。
此时,这个女生看起来有点惊讶,她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到来会被注意到。不过,她只尴尬了一瞬,然后就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老师,我是来旁听的。”她说。
“哦?你叫什么名字?”塔拉老师一向寡淡的神情有了一丝变化,她看了我一眼,“你和路易莎一起来的嘛?”
我没想到塔拉老师会这么误会,刚想解释,就听到旁边女生应答。
“对,我是和她一起来的,”她冲我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是席德佳。”
“我的课不是你想听就听,想走就走的,如果你要加入,下课之后来我这里登记信息,以后每次都要来,”塔拉老师说,“你们要带别人来听课,也要提前说清楚这点,都明白了吗?”
说完,塔拉老师开始从上次停下的地方继续讲,但是,今天的我无心听课。我瞪了席德佳一眼,但她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在书上空白处写下,推给她看。
席德佳瞥了一眼,刷刷写下一行字。
【对不起。下课我请你去普特市玩,好不好?】
我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希望别人给我添麻烦。塔拉老师很严格,她记住了席德佳是我带来的,那么以后席德佳出了什么问题,比如她没有按照约定按时上课,也就是我的责任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突然被完全不认识的人利用、安上这样一桩事就很讨厌。
【不好。我讨厌你这么做。】
她读到,愣了愣,并没有很快下笔。我见她没有反应,就集中注意力,去跟塔拉老师的思路。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感到手肘被推了推,一低头,看到书上多了几行字。
【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被注意到,我会给你赔罪的。】
【我并没有恶意。】
【你认识爱琳,对吗?我来这里,其实是想和你聊一下她的事。】
这倒让我的气消去大半,开始感到疑惑了。我瞥了她一眼,她做出抱歉的手势。一直到了下课,我都没再和她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