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蛮想追上去,奈何一对翅膀被魔卫拽在手里,只得冲着令黎的背影威胁道:“你可知魔君身上那比雨点还多的逆鳞?别的不说,就说你身上那身红衣,魔君此生最恨穿红衣的女子,若没有我在你身边一一提醒你,你小心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蛮蛮以为令黎会惧怕魔君逆鳞,然后立刻回来将她带在身边,没想令黎闻言竟走得更快了,眨眼便不见身影。
蛮蛮:啊啊啊气炸了!
令黎:谢谢,问题不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瑰红的衣裙。
记忆中,她上辈子就一直穿红色了。说来也是她自己的执念,只因她千年来开不出一朵花,便整日想着以形补形。扶桑花是红色的,她便也整日穿着红色的衣裳,想着说不定哪日她的诚意感动上天,就真的让她开花了。
撞上魔君逆鳞了?
无妨。
令黎一路避开魔域守卫,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走到一处院子。
与从极渊的冰冷辉煌不同,这里仿佛不在魔域。厚厚的积雪化了,生出绿色的青草地,一间竹子盖的小屋,院子里几棵葱翠的树。后面是竹林,前面是小溪。
像是以神力劈出的结界,但她来时并未触碰到任何结界。且这周遭一只活物也没有,从里到外透着毫无人气的荒凉。
那应当是已经废弃了,就这里吧。
令黎将自己变回树形,种在土里。
就是说,一旦打算躺平,魔君逆不逆鳞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就只是一棵树而已啊。
她们树又没有穿红衣,又看不出是个女子,魔君就是再疯,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来砍一棵树吧?
残阳很快落尽,黑幕沉坠,院中的扶桑迎风舒舒服服地摇摆着枝条。
唔,先浅躺个三日吧。
*
令黎是被一阵磅礴的大风给刮醒的。
她正做着开花的美梦,梦里,她的枝条上开出了大朵大朵的扶桑花,瑰丽娇艳,她正笑得合不拢嘴,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将它的花瓣吹得四散飘零,她手忙脚乱地去护。可是护住了这朵,护不住那朵,转眼她就被吹得光秃秃的,一朵花也不剩了。
她悲痛不已,伤心地哭醒过来。
睁眼,便见白日里荒凉没有人气的竹屋光芒大盛,刺眼的白光照进天幕,几乎将黑夜照成白昼,磅礴浑厚的灵力如巨浪一般汹涌而出。
令黎的扶桑枝叶被吹得哗哗作响,那汹涌的灵力像是要将她枝叶吹散,连根拔起。这般灵力下,换作别的木灵说不定能原地飞升,可是令黎早已自封灵脉,忽然给她这么多灵力,那感觉就像是干枯的木灵陡然间被扔进了浩浩汤汤的灵泽,虽然滋养,可是虚不受补。
令黎喘不过气,想化出人身逃跑,却发现这灵力将她补懵了,她一时竟连人形都化不出。
救命!她怎么这么倒霉!
就在令黎觉得自己今夜会被补死在这里时,那阵山崩海啸般的灵力终于停了下来。
令黎死里逃生,如溺水上岸的人,大口大口地吸气。还是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竹屋四周的白光弱去大半,白光之上却多出了一个血色的阵法。
不,不是血色,就是血阵。
竹屋内有人在用自己的鲜血为阵,那血液里涌动着精纯又磅礴的灵力,在上空流动成一个血色旋涡,而那旋涡的正中,安静地燃着一盏橘色的魂灯。
禁术?
禁术逆天,施法者灵力有多强,反噬便有多强。令黎回想方才那阵不受控制的灵力,想来是屋里的人伤了元神,灵力才会那般汹涌溃散。
啧,都伤及元神了,还敢继续?
令黎懒懒地荡着枝条围观,只可惜看了一会儿也没看懂里面的人到底在干什么,她有些无聊,又一时无法化形离开,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阵法已经结束。
阳光洒在竹屋上,屋后的竹林郁郁葱葱,院前的溪水潺潺。
令黎试了试,经过一夜修补,她的元气恢复,已经能化出人形。
她看了眼那静悄悄的竹屋,有点好奇里面的人还有没有命活。
令黎小心翼翼将自己一路挪到窗边,透过半开的轩窗,看到昨夜那盏魂灯正安静地燃着。白日明亮的天光之下,魂灯橘色的光芒看起来不怎么起眼。
不远处,一名男子倒在地上。
男子一身青衣,满头银色发丝披散,面容看起来却十分年轻。剑眉入鬓,如墨染,皮肤却白得近乎透明,胸口处淌出大片血迹,像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殷红的花。
他躺在那里,仿佛一个破碎的少年,不知生死,美得惊心动魄。
一阵风吹来,扶桑树叶簌簌作响,桌上那盏魂灯也轻轻晃了晃火苗。
他一动不动。
怕是不行了。
令黎悲悯地看着他:“可惜了你这一身神力。虽然你我素不相识,但既让我撞见了,也是机缘。我便为你诵上一段往生咒,愿你来生好好遵循天道,不要再逆天而行了。”
令黎虔诚地诵起往生咒,诵到一半,却见地上的男子忽然动了动。令黎一惊,连忙闭嘴。
她忐忑地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所诵的经文。
——是往生咒,不是起死回生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