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责怪小冬瓜,“怎么绑这样紧,脚都不能动,给她松松。”
小冬瓜不情不愿的,“松了她会逃。”
惠嫔白他一眼,“不松走不了路,你扛她?”
小冬瓜这才讪讪弯下腰去,松开卫素瑶下肢的绳。
能走路也没用,卫素瑶两腿麻得很,头晕脑胀,稀里糊涂,肩膀上还有两只手,押着她往前闷头走。
越走路越亮,走进光晕照射范围,眼前矗立一座巍峨殿宇,斗拱交错如花,飞檐插入银蓝天际,琉璃风灯轻轻摇动,大红流苏坠如红瀑。
一个值夜太监坐在殿外台阶上,闻声扭头看来,一眼见着个麻花人,吓得往后仰倒。
惠嫔在卫素瑶身前一挡,嘱咐道:“快松绑。”
说罢上前与那太监打招呼,“梁谙达,今儿是你值夜?”
梁九功站起身,点一点头,眯起眼往惠嫔身后看,又揉了揉眼睛。
惠嫔笑道:“哦,吓着谙达了吧,是白天那丫头,她冲撞了皇上,太不懂事,我把她带过来给皇上请罪呢。”
梁九功“哦”了两声,还是骇然,抬袖擦一擦汗,轻声道:“惠主儿不必如此,皇上不在意这种小事。”
惠嫔道:“皇上不在意,那是皇上心慈,咱们可得把态度摆正,您说是不是?”
“哎,是,是。”
梁九功斜身看卫素瑶,只见那小小一个人,盘了个娇俏可爱垂鬟髻,上坠粉玉花钿,旁插流珠步摇,身体瑟瑟,步摇晃晃,面上委屈,眼里忿忿,说不出的灵动生气。
惠嫔回头招了手,“素瑶,来,跟谙达请安。”
卫素瑶心里不大想过去请安,当没听见,小冬瓜肥手无情一推,她踉跄一步,由于刚被松绑,人还僵着,同手同脚上前,行了一礼。
梁九功瞧她姿势奇怪,面上未显,点一点头,也不废话,“惠主儿在这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有劳谙达。”
梁九功去到东暖阁门前,伸手叩门,里头传出一声响,他便进去了。
惠嫔把手中食盒递到身侧,“拿着,过会儿你送进去。”
不见回应,惠嫔偏过脸去看卫素瑶,只见她扶着柱子瑟瑟发颤,不由讥笑道:“也不用这样紧张。”
卫素瑶不服,“不是紧张,是腿麻。”
惠嫔打趣道:“呵,这下都不用演,天然一幅害怕样子。”
梁九功很快出来,仔细掩了东暖阁的门,走到惠嫔面前,低声道:“皇上叫送进去。”
惠嫔的手在卫素瑶背后一拍,“快去。”
梁九功给了她一个鼓励眼神。
卫素瑶捏紧食盒柄,犹豫不前,背后猛地被人一推,踉跄冲出去两步,她恨恨回头瞪惠嫔,什么人啊都是,一宫子人都是这么的粗鲁。
惠嫔收回了手,顺带捂嘴打个哈欠,懒洋洋对梁九功道:“真是乏了,谙达,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情况,还请您多帮衬着点。”
手上凭空多出一锭胖大银子,塞进梁九功手里。
梁九功往后一退,推开她手,急摇头道:“惠主儿这是干嘛,使不得!”
惠嫔温声道:“一点心意。”
梁九功死活不接,又推不掉,有些不耐,“惠主儿这是看不起我。”
惠嫔这才止了,半笑半叹,“谙达真是,想对你表点心意都没法子,这可叫人怎么样哟。”
梁九功拉了她袖子往阶下走,走远了些,才敛容认真说:“老奴一心一意伺候皇上,自然不会使他为难,只要那丫头没出来,绝不会放别人再进去,惠主儿放心吧。”
惠嫔得了这话,心完全安定,“真是有劳谙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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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卫素瑶,先是轻叩一下东暖阁门扉,里头毫无反应。
四围只听得蛙鸣呱呱,鸟雀啁啾,连蝉声都无,十分寂静。
她只当叩得太轻,里面没听见,扭头见惠嫔拉着梁九功在台阶下窸窸窣窣不知在谈什么,没注意她,她陡然生出邪念,想拔腿就走,这时里面传出一声清咳。
卫素瑶不切实际的幻想被这声轻咳终止,咬牙闭眼,心道里面纵是龙潭虎穴,她大不了一进去就下跪磕头求饶三件套,态度这样诚恳,康熙总不至于还变着法刁难她?康熙不一定够得上千古一帝,但好歹也是名列前茅的尖子皇帝,气量不能这么小吧...
她再次叩响门。
“进来。”
她老老实实推门,一缕清冽冷香从门缝里飘出,让人神清气爽。
踏进屋,回身关好门,屋内清凉舒适,两边各摆了盆冰,一座貔貅香炉,袅袅水雾缠绕龙涎香青烟,盘旋当空。
正中间是一条紫檀大案,康熙端坐其后,手中捧书,写写画画,这时把笔搁下了,手随意搭在膝盖上。
案边玻璃灯盏照得一室通明,康熙身着明黄缂丝薄衫,衣上丝丝缕缕的金光潋滟闪动,他整个人气度雍容,湛然若神。
卫素瑶掠开目光,小步走到殿前,没甚表情,“奴才请皇上安。”
“是你啊。”康熙把书合上,往后一仰,换了个松弛姿势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