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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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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愤惊惧之下,媛媛再度失声。

一定是她太过在意这棵树,以致急火攻心,竟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娘子!”云舒惊叫着上前扶住她。

见此,除了预备砍树的内臣神色愕然,连傅祯也怔住了。

她挂着半脸血跪在他面前,先是冲他摇头,随后更是给他磕起了头。

他当时在想什么?他想到了那个贪玩贫嘴的小兄弟为了几颗被踩烂的樱桃居然变得面如神煞,要打要杀。再看眼前这个,她为了一棵樱桃树竟不顾死活地要违抗他的旨意。

他,她?他们?

君王因为一棵樱桃树和几粒樱桃果而认定一个被废为庶人的罪妇秽乱宫闱。

樱桃树便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至于她,应即刻赐死。

只是,真让他下令时,他的愤怒中却夹杂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仔细咂摸着,却品出了些许窝囊的味道,进而,这股窝囊愈发膨胀,几要撑破他的胸膛。这无疑让堂堂帝王大为跌面,因而一时半刻无法决定她的死法了。

他大概只记得她是属于他的女人,却忘了他从不曾把她放于心上,更是早已将她废弃,时至今日竟要求她对他始终如一。

媛媛来不及揣测君意,她只是悔极方才愚蠢透顶地多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那棵樱桃树是她精心养大的又如何?那上头的果子是酸是甜全凭他去断就是了,总之他想要,便是他的,是非对错也由他认定,完全不需她有所置喙。

她何止后悔方才的事?她后悔的事可以推及数载之前!若有重来之机,她只愿今生今世不要遇见他,也就不必过这种来煎人寿的日子。

天子驾临太极宫,并未大张旗鼓,甚至有意避开余人,隐瞒行程,因此只有几个内臣近身跟随,至于千牛卫,被留在了掖庭宫外。而王顺昨晚当值,今晨刚好卸差去休息,秦通又到地方传旨去了,是以随行而来的得脸内臣只有冯全。

几个低阶宦官并不知圣驾缘何忽然来此,直至看到顾废后,便揣度圣意,或许今上念及夫妻情分要对其有所恩佑,却终究是天心难测,他们得到了立刻砍树的旨意。

圣驾自大明宫紫宸殿至太极宫的掖庭宫,就只为砍一棵樱桃树,这越发让人疑惑。尤其眼下这幅情景,废后祈求,天颜似有犹豫,他们更不知如何下手了。

却也无一人敢上前去搭一个缓和氛围的台阶。

然而冯全已悄声踱出了院门。他自陛下忽然决定出宫时就觉纳闷,尤其看见陛下从丹凤门出来后却又朝太极宫而去,已然心慌,连忙让人去知会王顺。此刻,正欲等待他师父赶来的冯全,居然先看到了喻柬之,他正被掖庭令引着往这边来。

彼时喻柬之被留在掖庭宫外,几个弹指的功夫便来回踱步,一是顾及君王,二是忧心媛媛,这两人,哪个出意外都会让他心惊肉跳,可他此时最为要紧的是忧心媛媛。思来想去,他让人去寻掖庭令来。

掖庭令闻讯后几乎是飞奔而来,听说圣驾驾临,也跟着心惊肉跳起来,立刻带着喻柬之到了西北角的樱桃小院。

冯全不敢在傅祯面前张嘴求情,眼下王顺也没来,喻柬之和掖庭令来了,那颗要跳出腔子的心到底是被按回去了。

却是掖庭令先于门外行了个礼,拔高了声音道:“臣掖庭令覃芳不知圣驾驾临,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陛下若有旨意,臣洗耳恭听。”

里头没有回声,掖庭令又道:“陛下,喻大将军心忧圣驾,已在外等候良久,臣亦想圣驾安和,便、便引他来了。”

这时,傅祯的视线从地上之人转至门外,而喻柬之的视线从地上之人转移至地面。

他上前一步,叉手行礼后问:“陛下可要起驾?”

傅祯的话却是对掖庭令说的:“掖庭以北乃宫人教艺之所,不宜栽树,以免引人注目,误了旁事,失了本分。”

宫中各处房屋和花草皆有制度,不过这里是掖庭宫,还是陛下所言的宫人教艺之地,平日里各宫所需的物品已足够她们劳碌,想来不会有人对着一棵树议论。

这地方能长一棵樱桃树,多半是几年前偶然吹来一粒种子,又得风雨垂怜,方有幸长大,如今又经人浇灌,这才结了果。

这座小院本就破败,已无人居住,平常宫人往来也不会经过,若非顾废后寻到这来,只怕樱桃树结了果也不会立刻招了人来采摘。

既然陛下说不宜栽树,掖庭令自然遵旨,可他也明白,陛下既没对他说砍树,那便也可移走。

尽管有司农寺培育,可樱桃结果依然很难,已经结果的树若是贸然移走,只怕和砍伐的结果殊途同归,都是个死。好在,移走的法子比直接砍伐要温柔多了,也不是直截了当地死,或许司农寺的人有法子能让这棵树继续成活。

王顺赶到掖庭宫时,傅祯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院,他看众人面色皆不大好,便也没敢言声,只管随着圣驾回了紫宸。之后方得知了事情经过。

翌日,他到傅祯面前回禀:“陛下,司农寺的人把那棵樱桃树移走了。”

他实在不知现下圣意如何,是以没敢相告媛媛失声的情况,便只是说已请太医署开了些调理的药给顾废后送了过去,以表圣恩浩荡。

只是这次,他没得到陛下一个或点头或应声的回应,便就规矩地立在一旁,默默叹了口气。

他终究不放心,悄声让冯全去跟进媛媛的病情,也是为了提防宫中有人错了主意。

这日,被傅祯暂停送去齐王府的樱桃复又照旧送了出去,且是他亲自去的,随即又和傅练的近侍许谦说了掖庭宫的事,这期间请他多多提醒六大王,那个小院,莫再去了。

许谦早劝过傅练,这样殷勤地往掖庭宫跑,只怕会害了她,谁成想才得了一捧樱桃,转眼那棵树就被移走了。

想到前不久自家主子在紫宸殿的疯魔之态,自然没敢和他说实情,接下来还得拦一拦他再去掖庭宫的心思。

可他根本拦不住,傅练又一次来到了掖庭宫。这次,他却被掖庭令拦在了门外。

顾废后来掖庭宫将近两年,并没掀起什么风浪,唯一不过是王顺前来相告其父薨逝一事,宫里连给她送东西的次数也少了,掖庭令自然也就没留意她的死活。不仅如此,他连正常的公干时间都用在躲懒上,傅练几次悄然而至和给顾废后送药医治喉疾的事都不清楚。

谁成想圣驾来了,紧接着齐王也来了。

此前媛媛受宫中内臣欺辱,气得傅练肺疼,彼时他只去教训了内侍省的人,却忘了掖庭令也是个不作为的主,居然对她不管不顾,眼下还堵着门不让他进,他更气了。

正要理论,眼看云舒慌着神过来。她断没想到今日甫一到此就能见到六大王,如若不然,她可能会让人在西门送信,请喻柬之转告他再施援手。

“你……有事吗?”

云舒红着眼看他。

掖庭令就被许谦拉走了,他谁也得罪不起,干脆装聋作哑。

这时,云舒哽咽道:“顾娘子的药就要没了,喉疾依然不见好,可否再请六大王送些药来?”

太医署派了人来,看给她开了药,只是,媛媛不敢吃,云舒照旧煎了之前剩下的几剂药。

傅练纳罕问:“不是已经好了?”

云舒这才意识到他尚不知情,便胡扯道:“或许……或许是喉疾容易反复。”

傅练当然对她说出口的话起疑,却来不及多问,问了媛媛的病症后,转头就去让太医署备药。一路上,他渐渐纳过闷来,掖庭令有胆子拦他,必定是因前次他进宫胡闹引起的。

他也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总之,除了给她送药外,他还给她送了几张纸和一些颜料,生病期间心情不佳,他知道她擅丹青,若是她能作画解闷,便是最好。

只是送东西进去,人不进去,掖庭令不敢不从。

媛媛是在几日之后才拆开他送来的纸张和颜料,却不料还得到了纸里夹杂的一小方折纸。

那是傅练写的一堆药名:

赤箭、屈人、五味子、卑相、苦实、旱莲子、细辛、防风、无患子、忘忧、长生、红娘子。

最后还有一味药,写在了常留署名的左下角,是退风使者。

媛媛看罢,神情怔忡了许久,而后抬头,见云舒纳闷地看着她,她便把纸按原来的痕迹折了起来,也没有放,只是捧着那张纸抿着唇想,这些药的功效混杂,只怕是巫医才能写出这样的方子!

尽管她这样想,但她再次收到他送来的药时,也给他回了一些药:

昨叶何草、曲药子、五色石脂、千金子、王不留行、怀故子、天青地白、使君子。

她也在本该署名的左下角写了一味药,是窃衣子。

算是,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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