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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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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药见效慢,纯粹想多折磨朕。”

“这么冷的天,不便捂着巾帕敷。”媛媛收拾好药瓶,又说,“那个涂不得,这个也不涂,那还有什么好法子活血化瘀?”

是啊,还有什么好法子?

傅祯看他一脸板正地看着自己,忽欲言,却又止。

俩人坐了会,媛媛自始至终没有问他的伤是如何来的,她担心他随意一嘴的敷衍会独自酸涩,又担心他说了实情后再横生枝节让他为难。

可是她还是有些期待的。

但他根本没提半个字。好像那块淤青是游戏时用笔画上去的,根本没引起他多大疼痛。

等药味散的差不多了,天也渐渐下了黑,像是一片黑网沉沉压在她身上,实在难受。她说:“陛下好生养着,妾回去了。”

媛媛已经站起身了,他忽然抬手,却是按住了那个白瓷药瓶,说:“皇后,在这用晚膳吧。”

她来紫宸殿的次数不多,这是他头次留她在这用膳。媛媛目光深深地朝他看去,他轻嗽一声后方道:“就要到元正了,尚食局换了菜样,请你尝尝。”

“是。”

殿外候着的王顺、秦通并另外两个近身侍奉的内侍都在发虚,听了传膳的旨意这才微微放松。众人欲进殿侍奉,徐莹却被王顺拦下:“今日陛下和殿下用膳,不必你去伺候了。”

“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来,就又认怂地候在了一旁。

紫宸殿设了食案,一应菜肴有序摆好,帝后便一同入了座。媛媛看过后,认出了巨胜奴、玉露团、长生粥、光明虾炙、生进二十四气馄饨、生进鸭花汤饼、凤凰胎、羊皮花丝、乳酿鱼、箸头春和葱醋鸡等。其余几个是尚食局的人说过食材后,她才知情。

尚食局果真手艺好,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得雕花似的,赏心悦目,直勾人食欲。

媛媛虽在小食上花心思,却从没留意过这些佳肴,便是从前在家里帮着阿婆张罗家宴时,也没见家里饔人做出来这么多花样。天子食天下供奉,连带她这天子妻也能分一大杯羹,自从进宫以来,几乎次次食味方丈,常令她不安。然则她才入宫不久,不便做主裁减,便让云舒等人分食。

今日两人吃到一半,傅祯冷不防问:“皇后喝过什么酒?”

“不算大婚那日的合卺礼,妾只喝过西市腔。”

“喝得惯吗?”他忽然很想喝酒,最好醉上一场。

“还好。”

“去备西市腔。”他吩咐王顺。

王顺招呼秦通,秦通小跑着就去了。

媛媛年纪不大,酒量却不差,不然当初也不会和傅楚楚说要去带她去胡姬酒肆。然而,或许是宫里的酒比较纯,她和傅祯喝了三杯后就觉着有些喉咙有些烧。

捱到宫人撤走了残羹,她越发觉着身上乏,一想白日里被太皇太后拘在弘德殿写了许多桃符,这会就更想回去歇着了。何况杜尚宫跟她说过,这几日要好好休息,否则除夕守岁和元正大朝会受不住。她不想在这等大典上失仪,此刻就和傅祯说:“多谢陛下赐宴,妾告退了。”

手肘处却是一紧。

媛媛有些疲惫的神情看向他时,他的手就松开了。

王顺扫了一眼,本该就此回避,偏是预知下文,竟然胆大包天地看向那两人。圣意如何,他笃定地猜到了九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却被这两人弄得别别扭扭,他看过后又想笑又着急。

“陛下还有事吩咐?”

“皇后。”傅祯唤了一声,就停顿了。

媛媛看着他,不解其意,却又在期待他说些什么。

他不大喜欢皇后的点就在这,不察圣意。

然而他今日又觉着他得赏她点什么,于是问:“你今日,身子爽利吗?”

当初陛下对顾娘子存的什么心思,王顺至今清楚,现如今陛下问出这么一句,实在不容易。好在这话是说出来了。只是王顺没敢松气,而是睁大了眼看向了皇后。

这时媛媛却觉着,划过她喉咙里的酒仿佛被一只无形手利利落落拽了个干净,人当下就精神了。

她僵僵指了指傅祯的右臂,低低道:“可是……圣躬违和。”

傅祯当即对她的体贴表示赞同,点了点头,又微微一笑后说:“你回去吧。”

前头铺垫了这么多,转眼间一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王顺的后槽牙就快咬碎了,心也突突地跳,鼻孔里的气就冲了些。

偏是皇后提了“圣躬维和”,王顺实在不便劝说,像是不顾着龙体一样。

好容易要成了的好事,就黄了。

皇后离开了紫宸殿。徐莹已备了醒酒汤,妥帖端进去后,发现傅祯却很没形地歪在罗汉床上,似靠非靠,似躺非躺,没受伤的左臂也搭在了额头上,那样子,好像喝多了酒很头疼。

徐莹走得近了,柔声道: “请陛下用醒酒汤。”

这时,冯全来换王顺的差,师徒俩才在外间有个交接,却听里头哗啦一响。几人正奓着汗毛要进去一看时,又听到了衣帛撕裂声。王顺步子顿住了,冯全和秦通险些跟他撞上,尔后三人默默退在了廊下。

“不是殿……”冯全话没说完,就被秦通捂了嘴。之后俩人都耷拉下了脑袋。

王顺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接下来就毫无顾忌地吹起了冷风。他闹不明白这俩人了。

傅祯从小是被人捧大的,为的就是讨他高兴。想那郑淑妃和徐莹侍寝时多半是颇解其意。

方才面对顾皇后,他主动的话都问出来了,竟还不肯放下身份。当初他能纡尊降贵地白龙鱼服私见陈家娘子,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跟前,反倒有诸多顾忌,简直让人头疼!

再说皇后,她已经顶着寒风来了紫宸殿,为何就非得回含凉殿?圣意如此明显,她偏说顾及圣躬,圣躬伤的是手肘又不是……唉!郑淑妃已经有了身孕,她当真半点都不急吗?

王顺头大,被冷风一吹,就疼起来了。

可冯全不说又急得不行,他总害怕徐莹放肆,有朝一日皇后因此赏他一顿板子,于是冲王顺道:“不如师父去和杜尚宫说说,请她劝劝皇后,兴许就好了。”

兴许吧。

媛媛重新回到含凉殿,沐浴后便在榻上干干躺着。关心归关心,伤心归伤心。

她把情绪分得细,细到她回味起来有些头晕。

她很喜欢他,也很想见他,还想和他说话……可天子至高无上,并不屑与她吐露分毫内情。

女人的细腻与敏感在她胸腹间搅得难受,最后在喉咙里化作一股悔。

从转身出殿那一刻她就在后悔,这会想来,那股悔意便增大了。她并非扭捏作态,是真真切切害怕与他有肌肤之亲。可是身为人妻,身为皇后,这事不可避免,她需要坦然面对。

然而那日几乎暴虐的情形再度撞向她脑海时,她怂包地缩起了身……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只怕还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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