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欲言又止,可想不到什么办法去阻止老爷,只好长长叹了一口气。
杜守节看出他的犹豫惊慌,直言道:“冬生,你若觉得我是在冲动送死,我便给你足够的银两送你回家。看在二十年的情分上,我不追究你临阵脱逃,也请你切勿泄露消息。”
冬生闻言,跪下磕了响头:“老爷!那时我饥寒交迫、走投无路,若不是老爷,我早就冻死了!老爷给我吃的,还教我习字明事理,和我亲生父母有什么区别!我冬生指天发誓,绝不出卖您!您想做什么尽管去做,需要小的做什么,直接吆喝就成!”
“好!不愧是我的冬生!那我们干脆破釜沉舟,不撞南墙、便不回头!”
***
两日后。京郊秦为止的小院。
苏遇珩、温维浔与十二皇子、秦为止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这里便成了四人约谈的秘密场地。为躲开有心人的追踪,除了秦为止以外,三人都是特意乔装打扮而来,而且每次都略有不同,用秦为止的话说,“每次开门迎客的时候都像是结交了新朋友。”
没错,对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起初,她只是看在綦哥哥的份上,勉强自己和苏温二人接触,相处久了,发现二人竟也是豁达聪慧、心胸开阔之人,便不愿再计较那些捕风捉影、未知全貌的往事了。
毕竟綦哥哥做的事情,并非一人之力便可完成。若能众人协力拾柴,待火焰烧遍这不公道的世间,她再考虑是否与二人成为真正的朋友,也不迟。
比起这些,她还有更多紧急的事情要做。
“这便是那日的全部经过。”十二皇子回忆起杜守节来“投诚”时的经过。
“这倒是超出我们的预料了。”苏遇珩刚吃完一只水晶虾饺,愣了片刻才缓缓道。
秦为止手里正捧着新鲜出炉还滋滋作响的烤鸭,鸭肉香薄鲜嫩,鸭油黄光灿灿,鸭皮油亮酥脆,她咽下第一口,油而不腻的余味在嘴里化开,她便趁着热乎,拿起筷子,给另外三人各夹了一块,扬声道:“要我说,这事压根不用多虑。”
众人从来没把她当作“军师”过,秦为止虽容貌英气逼人,却是个心绪简单、大大咧咧的主儿,想一步做一步,是她一如既往的风格。她嘴巴闲不住,饶是不能理解的事,也要掺和着说几句,好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倒也包容有加。
“为止说说看,我们在考虑什么?”温维浔问道。
虽然为避免为止冲动,没有向她公开过自己的身世,但自从得知为止的身世,她便心生愧疚,越来越想尽自己全力保护好她。可上京城人心复杂,他们又是在权力的漩涡中心摸爬滚打,温维浔也希望为止能有更多的才智,好辨别眼下的形势,这样,才能培养自保能力。
“你们担心他是假意投诚啊。”秦为止干脆利落地回答。
她把鸭肉放在盘子里,边撕扯边分析:“依我看呢,这杜守节现在的境遇,可以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没有办法,可是又守着读书人的气节,只能来找目前看起来还没有问题的綦哥哥。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嘿嘿嘿。”
秦为止坏笑着把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可吃得太急,她小小呛了一下。
十二皇子无奈地轻拍着她的背:“要说话就慢慢说,要吃饭就慢慢吃,不要急。”
秦为止吃完了肉,抚平了胸口,道:“他不知道的是,他在我这里也有如这鸭肉,他若是听话,我们就携手除害,要是叛变,我就把他生吞活剥!他一介读书人,能有何招架之力!”
众人看着她神气的表情,哈哈大笑。
“你们别不信呀!”秦为止急急解释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别人的人!”
她转头面向苏遇珩,扬言道:“说出来不怕你生气,若是你父亲身边的季槐还活着,我也会把他生吞活剥,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温维浔眼眶微湿,抿了抿嘴。
苏遇珩不动声色地盯着秦为止亢奋的双眼,坚定道:“我不会生气,他背叛了温伯父,我比谁都更想把他碎尸万段。”
温维浔低下头掩饰眸中的情绪,她夹了筷盘中的烤鸭,可颤抖的右手总也握不紧筷子,烤鸭滑落下来,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人都看向她。
温维浔故作镇定道:“呃……我是想提醒你们,当务之急,不仅是试探杜守节的诚心,还有斩断他的后顾之忧。”
“他不是说,他无依无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秦为止脱口而出。
“杜守节在朝中无依无靠,那他在老家可有父母宗亲?除非他孤身一人、宗亲尽殁,否则,一旦太子拿捏住他的家人,焉知不是他倒戈之日?”温维浔反问她。
“温姑娘说的有道理,”十二皇子表示赞同:“我知道杜守节父母双亲俱在老家,马上派人去保护他们。”
“太子不会狠心到对杜守节双亲下手吧?”秦为止惊讶道。
“你们刚才谈到温……大将军,温大将军的双亲不也被太子赶尽杀绝了吗?”温维浔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忽然有一团火星,被灼烈的柴火高高捧起,在空中“毕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