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
上京城已经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雪,苏遇珩也已派人在太子府门口暗暗守了半个多月。
他在等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太医——王万全。
王万全曾在皇宫内值守整整三十年,去年秋天,他年至花甲,按照宫廷惯例,可出宫颐养天年。由于他医术高超,为人实诚,多年来深得太子信任,太子便向皇上请旨,允许他在太子府上多住几年。
苏尚书告知苏遇珩雪寒丹的事情后,苏遇珩多方打听,推测可能是王万全这老家伙研制的。
上次闹的动静过大,苏遇珩轻易不愿登门太子府,只好派人悄悄守在门口的要道上,等待王万全出门,再找他要解药。
但王万全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又畏寒,大冷天里从没有出过一次门。今日碰上元宵节,他才想出门走动走动,看看外面的热闹景象,顺便采购一些药材回来。
一大清早,他就穿着厚厚的棉服、拄着拐杖出了门,两个小厮背着竹篓,呵气连天、脚步缓慢地跟在他身后。
店家们一大早就开始张罗着挂花灯,各处都是红彤彤、喜洋洋的景象。
王万全没有成家,做太医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宫里,屈指数来,他已经三十年都没有看过宫外的花灯了。此刻,他腿脚缓慢地流连过一个又一个的商户门口,视线轻抚上那些,只存在于他儿时记忆里的、独属于民间的、淳朴又可爱的花灯。
走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昏昏欲睡的小厮才突然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小跑步走到王万全跟前,对他说:“先生,从这里走小巷往左拐的话,就能直接到百草阁了。如果走大路,要绕过整条安德街,再左拐两次,恐怕要再多费上半炷香的时间。”
百草阁,上京城最大最全面的草药铺,也是王万全此行采买药材的目的地。
王万全点头,计划抄小路拐进去。
小巷子里需要拐三个弯。
拐第一个弯的时候,王万全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不以为意,毕竟天上还飘着雪花,冷也正常,只好拢紧了棉服,继续往前赶路。
地上没有积雪,拐杖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王万全甚至仿佛能听到回音。
拐第二个弯的时候,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他分明感受到了四周嗖嗖的冷风。
一种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吓得腿脚哆嗦,牙齿打颤,赶忙转头去看两个小嗣。
两个小嗣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地上,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看他们的症状。
还没走到跟前,他脖颈一凉。
他低下头,颈间是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刀。
王万全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冷冽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别回头,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万全结结巴巴地称是。
一大早得到消息就匆忙赶来的苏遇珩神色冷峻,问他:“雪寒丹是你配的?”
“大人怎…怎会知道雪寒丹?”
“多嘴就是不想活了。”苏遇珩手上使了点巧劲,短刀在王万全颈间更深了,虽没真正伤到他,却足以吓得他双腿抖得像发疯了一样。
一股又一股的寒流涌上王万全的脊背,他嗫嚅着道:“不……不只是我配的。”
“还有谁?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否则今晚叫你横尸街头。”
“殿……殿下找了三个大夫一起配的。除了我,还有同为太医院出来的张太医和封太医。但是两位太医在年前就染病去世了……”
“解药在太子那里?”
“是……”
“把解药的方子原原本本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许错,倘若有半分失误……”
“大……大人……” 苏遇珩声音里没带一丝感情,吓得王万全连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好好说话,别结巴!”
“大人!”王万全鼓起勇气,一咬牙,一狠心,结结巴巴说道:“我就算给了您药方,也无济于事,这药材分别是:去节麻黄、细辛、茯苓各六克;去皮桂枝、炙甘草、五味子各八克;紫苏杞、泽泻、白术各十克,将这九味药煮取三碗,待凉至微温之时,把蜀漆放入,每日服用三次,不出半月便可痊愈。但这紫苏杞只有胡羌族那里才有,几年前胡羌族上贡了最后一批,现在或许已经绝迹了……”
“混账东西!”苏遇珩怒道:“你自己配出一副作践人身体的药丸,还要用边境苦寒之地的药材才能解?就算你自己无儿无女,也不为宗族后辈们积些德行?”
“大人,小的不敢啊。” 王万全在冰天雪地里跪的时间久了,手脚都有些麻木,他右手勉强撑着地,才维持住自己不乱哆嗦:“这都是殿下的意思。”
“宫里最后一批紫苏杞在谁手里?太子有吗?”
“小的也不知道……”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大人请容小的再想一想……” 王万全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