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梁远之看这招有效,几个修士都忿忿不平的样子在瞪他,当下大喜,越发卖力地质疑甚至侮辱起人来。
然而更险恶用心的话才开了一个口,就忽而被斜边传来的清亮嗓音截了头。
一身骑装干练利落,走起路来虎虎生威,面上还永远挂着上善若水的微笑,不是岑群青又是谁!
这毒妇又坏他好事!
梁远之愤恨地啐了一口,但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因为岑夫人已经越过几名修士,甚至站在了碧落所处位置的更前方,把他粘腻恶心的目光挡了个彻底。
半晌,岑群青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光在这说风凉话有什么用,真有本事,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时候怎么就只顾着待在大后方,一心只侍弄你的梅妻鹤子啊?”
“别欺负我家老实孩子,你们这种人啊,最喜欢给人挖坑跳。”
她直白地将话点明,一如既往不给梁远之半分薄面。
呸!给几分脸面那也是看人的,这瘾君子面子里子早就掉了个一干二净,哪里又还有什么薄面可言!
梁远之深呼吸几口气,颤抖的手把自个儿的大腿掐得立刻高肿,疼痛唤回了他的理智,这才又回到刚刚那副游刃有余的狐狸样:“非也非也,岑大家,便是五州之间再有什么官司,关键时刻那也应该联合起来啊。”
“是,我知道你们家格外与众不同了些,不过那位大王女既已脱离五州自请入道,恐怕再多的关心也都只算多此一举了。”
“眼下的形式大伙都清楚,难不成,闻州是执意一意孤行吗?”
岑群青不比底下的年轻孩子,这点机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挑了其中两句有歧义的大声回复了,忽然话锋一转,狐疑地反问梁远之:“梁摄政王固执己见,一定要在这草木皆兵的短短时间内,怕不是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梁远之神色不变,轻描淡写喝了一口冷茶,只是余光还是忍不住往那群年轻修士的方向瞟去,知道她们有人护着动不了,真可惜了一个好机会。
碧落被岑群青挡在身后,她倒也乖乖巧巧地站着不动,只是此时脸上的表情也有点难以形容。
说起来,这位岑大家是闻意俗世的娘亲呢…两个人性格一点也不像,闻意像明晃晃的大太阳,她的娘亲却似林间山风般清和。
碧落是她师傅从凡人界路过时捡回来的小可怜,没有任何关于母父双亲的记忆,因此陡然遇见友人的大家长,不免就有点痴望。
她的脸颊是这般柔和,眉眼却额外有一种坚韧感,眼梢上挑嘴角平低,中和了过于绵和的气质,正是一位风风火火的凌厉大家长。
岑群青懒得再和梁远之纠缠,最后放话道:“毕竟是在旁人家的地盘上,主人家有事招待不周,我们这些游山玩水的闲下来自娱自乐也算开怀,摄政王觉得呢?”
“如此极佳。”
岑群青满意地笑了,又带着碧落稍微往后退了几步,手上用力,拉着门环“啪”得一声盖住了梁远之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碧落本来还在神游天外,被这一声响惊动,下意识就握好剑柄不断往四周搜寻警戒,认真细致的模样叫岑群青的笑意都不由真切了两分。
她试探着走近这沉默寡言的孩子两步,见对面的小姑娘没什么应激反应,笑得更加慈爱:“好孩子,真厉害。”
碧落便把头转过来歪了一下,似乎是想问无缘无故,这位岑大家为何要夸奖什么都没能为她们做到的她?
岑群青见她私下里竟然是这个迷糊样子,原本爱屋及乌的想法也不由转变成了更深层次的对于亲近小辈的疼爱。
她刚想再多夸夸这个不自信的小姑娘,却见她腰间挂着的长方形事物不断振动鸣响,碧落眼疾手快点开天听通尺,接到的就是荆州王府那一头荆方观带着人围剿林知漪的现场直播。
她神色立刻一凛。
对面小姑娘踟蹰不前,岑群青早就蠢蠢欲动的手终于还是轻柔地放在碧落的头顶上,以不惊扰身旁蝴蝶下落的力道轻而又轻地拍了拍她。
她说,还要努力呢,勤奋的小姑娘。
极其靠谱的大人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语气笃定地告诉她:“去做自己该做到的事情吧,你的伙伴们不是正在等着你吗?年轻人的事业可是最重要的东西。”
“放心去,五州有你岑姨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