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边思考边退走,心中装着事走不安稳,自然就迎头撞了特意来支援他的元理一个趔趄。
元理连退两步,反身把两人都扶稳了才翻了个快要朝上天的白眼,他对友人不设防,也没想到这个二傻子能就这么直愣愣往上冲,因而很是结结实实被闪了次腰。
他出言嘲讽这个紧皱眉头的小胖子:“贵人眼盲是吧,火急火燎把人喊来了怎么自个还神游天外了?你最好是有事情。”
季文莱不理他:“哎呀你别吵,就差那么一点苗头了,不对呀,我应该是能有点印象的啊,是在哪里见过呢?”
元理性子古怪,只要不涉及到他姐姐元嘉倒是其它一切都好说,这么久下来几个人也早就混熟了,见季文莱一副为难神色,他便也不再嬉笑,出口追问了两句:“什么人?有什么特征?”
他是合欢宫出身,每天接触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对识人辨物有自己的一套技巧。
是啊,这现成的大师不就是在这里吗!
季文莱一拍脑袋,恋恋不舍地往那如今已被从内部封锁了的小院方位看了好几眼,随即却又沮丧地想起自己压根就没看到那位小王女长什么样子,一切都被南嬷嬷挡得严严实实!
“这个、嘶、好像、应该挺瘦吧,南嬷嬷说她就是荆州那个避世的王女,小小个子,声音也很稚嫩…”
元理这次真的翻出来个朝天白眼:“大哥,季大哥诶,荆州王女只有十二三岁不是早就打探出来的消息吗,都还是个小孩子呢,自然稚嫩啊!”
“这样,”元理深呼吸一口气不和他计较,又换了个方向问季小胖:“你在哪里见到这个令人似曾相识的人的?她周围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眼熟或者特别有记忆点的物件?”
这么一问,季文莱倒是有了点思路。
他极力回想了半天,斟酌着吐出一句简短的话语:“椅子,院里有把陈旧靠椅。”
这回换元理心中一跳了。
本已经封存了的过往记忆悄悄浮现,最后定格在去寻找无故失踪的白椿的三日前。
当时他在碧光佛寺踩完点,趁着日光往各处都随意走了走,不期然就逛到了那个神秘小院。
本来他当时就要和闻意她们报备这个奇怪的小院情况的,谁料后来大事频出,荆州古怪扭曲的价值观更是令他震惊,对比之下王府后头住着奇怪丹修的小杂院都不算太引人注目了。
元理呼出一口浊气,灿烂日光透过林下叶脉在他身上折射出一块又一块斑驳绚丽的斑纹,像极了她们目前掌握着的,凌乱又破碎的几枚相互间无甚关联的线索。
他沉声问还在苦苦思考的季文莱:“王女所居之所是否为左高右低的外凸门院?”
“你怎么知”季文莱惊讶地从自己的繁乱思绪中抬出头来,开口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元理急切地打破:“你有所不知,那是修真界霄天刀派的建筑习惯,那靠椅也是许多年前的老款式了,是我小十五姨那时候被她带动流行的款式。”
“啊,噢,嗯…”
季文莱懵然点头,都被元理说完了他也没什么可补充的,于是总结到:“所以,你也去过那院子。”
元理看这傻子还没反应过来,干脆直接上手试图晃干净他脑袋里的豆腐渣:“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没说呢,那日我确实见到屋内有个女子,但人家可不是什么空有其表的闺阁女儿,是正正经经的修士,筑基后期的丹青修!”
“你搞清楚啊,如确依你我综合所言,那宴大少之前打探出来的情报就有误!”
“那荆小女压根就不是什么被打压放弃的可怜虫,明显留了一手,连荆方观都不清楚的那种后手!”
可是这么一来,她和舒依禾王后的关系就更加扑朔迷离了啊…中间还夹杂着南流景这个执书人。
“我们都被她骗了?!”
季文莱终于像通了其中关窍大呼小叫起来,恰在这时戾风横生,青云宝剑拖着长长尾光而来,飞过嘀嘀咕咕不知在争论什么的哥俩时盘旋着停留了下来,把元理身上的斑驳光晕遮挡个干干净净。
闻意在剑上喊:“你们两个在这嘀咕什么呢,没看到天听通尺的消息吗,荆州王族那边又出事了。”
元理回过神来,点开天听通尺一看,果然连收好几个来自宴大少的通话讯息。
“还不上来?我捎你们一程。”
闻意偏头降落在两人跟前,季文莱率先手脚并用爬上离地面还有些距离的青云剑尾端,这时候也老老实实回答他姐:“在商量发现的大线索———姐你知道吗,那个不受宠的荆小女竟然是个颇有实力的丹青修,画了好多幅画儿呢,还是舒王后身边的南嬷嬷亲自教导的,我们得重新考量荆州王族之间的关系了。”
闻意原本淡然的神色僵住了,她愣了一会,重点却抓在了奇怪的地方:“你们看见她画的都是些什么了吗?”
季文莱其实并未亲眼看见荆小女所做之画,因此只是挠头不说话,元理却坠在后边开了腔:“印象最深的是一幅浮萍游河卷,藻类植物铺了满屏都是。”
青云剑陡然“嗤啦———”一声响,季文莱当场来个了三百六十度大摆锤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度,元理也同样被这不打招呼的急刹车吓了一跳,可是稳站其上的始作俑者脸色却比无故受惊的两人更难看。
闻意想,她知道那个凭空杜撰出来的懿女使是谁了。
纸人。
风飘絮。
无根之萍。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绿萍游卷。
丹青修。
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