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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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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上天眷顾,这时一股浓厚的草药味儿随风飘来,林辙心中一喜,提起了些精神,靠着最后一丝力气,循着味儿终于在一条人影寂寥的街道处找到了药堂。

这药堂装饰得富丽堂皇,金底黑框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刻着“妙春堂”三个大字,店门敞开。

药堂中,掌柜正挨着炭盆,坐在柜前专注地清点账目,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只听见“噗通”一响,一个瘦小的黑影出现在门外,吓得掌柜打了个激灵。

掌柜起身,定睛一看,见是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孩童,正跪在门口发出气如游丝的声音:“求、求求您……救我……”还未来得及抬起头,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掌柜蹙眉站在原地,正拿不定主意,侧房内作大夫打扮的男人闻声走了出来,先看了眼掌柜,又看向昏死在门口的林辙,皱起眉头,一脸厌恶地飞快扫视了一番,即刻移开视线,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向大夫:“这该如何是好?可别真死在这儿,那样多晦气啊!”

大夫冷着脸,沉声道:“这种流民救了也是白救,也不是第一回了,就按先前的方法处理掉吧。”言毕,转身回房。

掌柜叹了口气,一脸同情地看着林辙,走向大门处,亦是不情愿触碰,便招呼了一个仆役令他代劳,那仆役拎着林辙的后襟跟着掌柜出了药堂,向拐角处的深巷走去。

正要步入深巷时,背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敢问……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传入耳中,掌柜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来人是位十岁出头的少年,面白如玉,唇若涂朱,鼻梁高挺,黛眉星目,身着淡蓝色锦袍,肩披雪色狐裘,十岁出头的年龄已有了些许高雅文士的气度,他下了马车,站在雪中,正注视着掌柜等人。

二人做这种不光彩的事本就心虚,又被一个突然冒出的少年逮了个正着,掌柜脸色一僵,见这少年衣裳不菲,看这模样许是出自显贵之家,自己此番行径若是被告了出去,定要受牢狱之灾!

那仆从更是紧张得手一松,直接将林辙扔在身后及踝的雪堆里,并以身形遮挡住少年投射而来的视线。

少年闻动静微蹙眉头,向二人的方向走去,掌柜见状赶紧走上前,一脸讪笑道:“小公子需要什么药材?小的这就带您进店,这大雪天的何苦亲自前来,派个家丁来便好……”

少年没理会掌柜,绕过他向前一探究竟,那仆从见状,只好低着头退开。

在仆从身后,少年看到倒在雪堆中昏迷不醒的林辙,他岁数看似与自己相仿,灰头土脸,头发蓬松散乱,一侧脸陷于雪中,双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枯枝似的手冻得青紫,破旧的灰黑色大袄裹着他瘦骨嶙峋的身躯,宛如一只濒死的流浪猫。

少年蹲下身,指尖探向林辙的鼻息,还好呼吸尚在,只是过于微弱,若是再晚一些可能就不行了。

一旁的掌柜见状,讪讪道:“小公子,不是我们不想救他,只是这孩子身无分文……”

“郑伯,能来搭个把手吗?”少年抬起头对着自己的车夫喊道,继而张开林辙的一只手臂,架于自己肩上,正要起身时,却听掌柜说:“这种事还是我来吧,不劳烦小公子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礼貌地向他点了个头,见掌柜将林辙背起,他也站起身,与掌柜一同踏入医馆。

医馆内,大夫正伏案看着账本,听闻屋外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瞥见掌柜背着林辙踏进门,顿时蹙起眉头,不悦道:“不是跟你说处理掉吗,怎么又背回……”

话音未落,却见掌柜面露难色,身后跟进一名衣裳华贵的俊秀少年,两眼正注视着自己,片刻后对方露出笑容,朝自己发问:“这年头医馆还管殡葬之事?”

少年指尖探向林辙的鼻息,万分惊讶道:“咦?这不还没死吗?”

大夫闻言表情僵住,掌柜心中一颤,赶忙上前说道:“小公子快请入座。”他拉来两张凭几于木案前,侧躬着身,请人入座。

少年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坐下,见他将林辙安置于自己身侧的凭几处,才微笑地看向大夫,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从大夫脸上移开,盯着他背后墙上挂着的横幅大字。

“医者仁心,慈悲济民。”少年逐字念出,微眯起眼,复又将视线投到大夫脸上,一副好奇的模样请教道:“大夫墙上写的‘慈悲济民’,敢问这‘民’可有贵贱之分?”

大夫尴尬得涨红着脸,掌柜赶紧打圆场:“小公子,不是我们不想救,只是本店药材精贵量少,价格不菲,皆是我等费尽精力从各地寻来罕见药材,如今各国连年战乱,物资紧缺,用药都需精打细算。”

“那便是擅于为身份显贵之人医治了。”少年轻笑,“大夫既有如此胸襟,定是医术高明,不如这样,今日相国刚回府,您这便随我回去为相国诊脉,看看您与宫中太医孰医术更胜一筹?”

二人闻言脸色唰地一白,掌柜心道不妙,这小公子竟是相国府上公子,今日所做若是传入相国耳中,这店怕是保不住了。

掌柜额间冒出冷汗,与大夫互看了一眼,立刻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道:“不、不敢,草民岂敢与宫中太医媲美?只是公子有所不知,方才大夫已为这小童把过脉,其脉象成无根之态,元气衰竭,几近阳亡,怕是已无力回天了……”

那大夫早已没了最初的傲慢,抿唇犹豫了一下,说道:“也不是完全不可医,若用野山参方可一试。”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此参名贵稀有,生长于数千米高原之地,长成一株需得百年光阴,店中恰有一株为年前花重金所购置,我将其视为镇店之宝,若非生死攸关不可拿出,以此孩童的症状,怕是要一整根的疗效…… ”

“那这里面的足够吗?”说话间,少年从袖袋中取出两袋足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大小的,沉甸甸的锦囊,放于木案上。

锦囊微微敞开,内里闪出一缕金色的光亮,室内灯光虽弱,大夫和掌柜却看得真真切切,那是整整两大袋子黄金!

岂止是够了,全店的药材都够给他买下来!

见少年正要解下腰侧的白玉佩,掌柜赶紧阻止道:“够、够了!这实在太多了,公子当真慷慨心善!”

少年微笑道:“别急,方才听您说这店中的药材价格不菲,不知可有太医院开的这些药材?”说话间,他将衣袋中的药方取出递到桌上,“这是太医院为相国开的方子,您看看若是有其上所写的名贵药材,烦请掌柜按量抓些,若是价钱不够,可先记在相府名下,明日一早我便差人给您送来。”

“原、原来是相国所需,草民断然不敢收公子的钱!”掌柜接过药方看了一眼,连连点头道:“有这些,草民这便去抓药,并将那野山参给您取来。”言毕即刻转身向外走去。

少年道:“那便有劳了,但给出去的钱我便不会收回,我知大夫医术高明,又有济世之仁心,也请您好好替这孩童诊治一番!”

大夫只得点头应下,伸手仔细替林辙诊脉,将二指移至颈后督脉,又轻轻张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会儿。

阖上后,他思索片刻,抬头唤来掌柜,掌柜立刻会意,取来银针,用药酒消毒后放在火上熨了会儿。

待针上仅存一些余热,掌柜小心翼翼地将林辙半身扶正,拿了个凭几靠在他身后,绕道跟前,碰到林辙衣襟时手明显顿了一下。

少年站在一旁看在眼里,轻皱起眉,主动上前解开林辙身上破旧的衣衫,露出了瘦薄的肩骨。

大夫持着针刺入他后颈的大椎穴,又在附近的位置插了几针。

林辙闭着眼睛,感到不适,浑身不断地颤抖,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无意识地揪住少年的衣摆,少年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后颈处,紧跟着其上游走的银针。

医书云: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或愈或死,皆以六七日之间【1】。后侧督脉为风府,下连足太阳经,是为诸阳主气。若只是阳经单发热,即便热得再厉害也不致死,然而林辙长久未进食,体质极虚,加之高烧数日,阴阳两经俱病,极为难治。

野山参虽可活血化瘀,补其元气,然其药性过于猛烈,又属热性药,强行摄入反而有伤及心脉的危险,需先疏通经脉,以针灸的方式调节阴阳,将体内的大热逼出,稳住心肺后再用药。

约莫半个时辰,大夫将针取出,拭掉额上的细汗,拿了块布巾将林辙背后的淤血擦去,坐回位子上写下一份冗长的方子,写完后递给一旁的掌柜,掌柜取走方子便出去抓药,片刻后他提着几大袋药包进入房内。

少年站起身,对着大夫躬身揖手:“谢大夫救命之恩。”

大夫“嗯”了声,起身作揖回礼。

掌柜背起林辙,提出要将人和药送至马车上。

少年也没推辞,微笑颔首,转身走出门外,待他上了马车入座后,朝掌柜点头称谢,自始至终嘴上都扬着那抹弧度。

直到掌柜满脸堆笑地与自己告别,退出车外,将门帘放下,少年才敛去笑容,目光瞬间冷下去,嘴角牵出一丝冷笑。

马车行驶起来,少年背靠绒椅,看向身旁昏迷不醒的林辙,轻叹了声,摸了摸他的头,“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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