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礼没有动。
魏央催促他:“你快接呀。”
她索性直接将纸包塞到他怀里,江珩礼怔了怔,低声道:“多谢。”
魏央想笑,他的不善言辞还是和前世如出一辙。
魏央如此想着,嘴上忘记了遮拦,嫌弃道:“不管当年还是现在,你都一样的嘴笨。”
说完立刻暗叫糟糕。
江珩礼蓦然抬眼看住了她,那目光中多了些魏央看不懂的东西,和他方才的温和平淡截然不同。
“你说什么?”他问道。
魏央有些语无伦次,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我从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这样。”
心中却十分懊恼。
她都说了什么?这辈子她和他才认识半年呢!
江珩礼笑笑,没说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怀中的纸包上,茶糕的热气透过黄纸传递到他的手上,温热的,甚至有些滚烫,一定是刚出炉的,新鲜极了,他即便没吃也知道味道一定很好。
魏央笑道:“你快尝尝。”
江珩礼在她希冀的目光中,打开纸包尝了一块。
魏央看着他吃,莫名有些投喂的开心,比她自己吃到好吃的还要开心。
钟玉成还站在底下河岸边,对她抬了抬手里的茶糕,示意他要走了,魏央招手让他上来,钟玉成却摇摇头,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他还有事。
魏央扫兴地挥了挥手。
见江珩礼看过去,魏央给他介绍:“那是京城钟家的少爷,叫钟玉成,之后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他文采不错,之后他应该会成为你的同窗。”
“李姑娘……”
魏央不甚高兴地打断他:“你别叫我李姑娘,你叫我的小名央央,叫李央也可以,总之就是不要用这么客气的称呼叫我。”
江珩礼一怔,似不好意思,慢慢地道。
“央央。”
这就对了嘛。魏央心中偷笑,也不知道那日是谁背她的时候偷偷叫她央央,现在却故作疏离。
魏央道:“你要说什么?”
江珩礼问:“你为何这样笃定我能考上?”
魏央差点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刻道:“因为我相信你啊。”
她眉眼俱笑:“对了,明年春天你去了岑州的时候,我也会跟你一起去。”
江珩礼神情疑惑。
魏央不好意思起来:“望月楼明年也会开到岑州去,我是跟着薛姨去岑州的。”
她立刻解释道:“我……我可不是为了你去的啊,我也想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听说岑州繁华,我一直很想亲眼看看。”
可解释完,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魏央懊恼地靠到栏杆边,因为个头小,踮着脚尖才能够到栏杆最上面,她索性放弃了,脸蛋贴在木栏杆上,透过一条条缝隙瞅着远处的景色。
“江珩礼,你说会不会有人带着记忆活两辈子?”不知不觉中,她不叫珩礼哥哥了,自然地叫他的名字。
“会。”
魏央陡然转头看他:“真的吗?你也信鬼神吗?”
江珩礼神色平静:“我不信巫鬼之术,但我曾经希望过世间真的存在鬼神。”
魏央联想到杜云君,神情一怔。
她放低了声线道:“我曾经也不信的,但我现在信了。”
“不说这些了,说点开心的,你会画画吗?”
“嗯。”
“你给我画一幅青塘河好不好?”
江珩礼僵滞片刻,问道:“为何?”
魏央低头,把脚下的小石子踢进了青塘河里,“明年去了岑州,我会思念秋水镇的,想留一些东西在身边留念。”
“为何不找其他画师?我也许画不了那么好。”
“不,”魏央笃定地看着他,“你能。”
江珩礼看着她,明显一怔。
魏央恳求道:“你就给我画一幅吧,就当是我之前帮你的回礼,好不好?”
其实她就是单纯的想让他再画一幅给她。
前世他给她的那幅画,她临终前妥帖收起来了,不过她死后,兴许已经被宫人烧掉了。
江珩礼终于不再推辞,“好。”
“之后你会很忙吧。”魏央笑了,仿若徒弟交作业般,认真地掰手指,“我现在会认字了,我很努力的,不用你手把手带我,我也可以自己学了。”
“嗯。”
魏央期期艾艾地道:“我的意思是,之后我可不可以给你写信啊?”
蒲老先生管束严厉,再加上他自己平日也刻苦读书,她其实很少时间能见他,都是借着去找他识字、问问题的理由,才能见他一面。
她想一直和他联系。见面不行,那就写信。
魏央抱着怀里的纸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江珩礼温和道:“好。”
魏央开心地笑起来,举起圆嘟嘟的手,朝他伸出小拇指。
“这是何意?”江珩礼问道。
“我们拉钩。”
小女郎的手就在他的面前,近得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
是真实的,温热的,不是水月镜花。
江珩礼伸出手,轻轻地碰到她的手,蜻蜓点水的一个拉钩,下一刻,他眼帘垂下,马上收回了手。
“拉了钩就不能反悔哦,你要记得给我写信,不然我就放大黄来咬你。”
“好。”他微笑道。
*
年底的时候,钟玉成来找魏央,把一张岑州的地契交给她,魏央看了,钟玉成给的诚意很足,给的地方正是繁华的坊市,地址原身是一家倒闭了的茶楼,无需推翻重建,只需在原本的基础上稍加改动就行。
魏央给他划了三成的商股,同时也给出了桂花酒的酿造方法。
李无霜不再在望月楼干洗碗这样的粗活,她在薛青曼的示意下,帮衬掌柜料理一些杂事。
魏央想,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开春后,岑州的望月楼就能开张了。
不知不觉已是深冬,雪花飘飞,魏央穿着厚厚的袄子,裹成了粽子,坐在桌前拿笔写字。
李无霜端着热汤羹走进来,心疼道:“写这么久了,去休息会儿吧。”
别人家同龄的丫头都爱玩爱美,她的女儿却刻苦在读书上。
魏央咬着笔杆,不时又戳戳脸颊。
终于,她猛地一下举起笔,“写完啦。”
魏央把信纸折好包好,放进布袋里,跳下凳子道:“娘,我出门一趟。”
“大晚上的还出门,外面冷着呢,这么黑,你也不怕被坏人抓走。”
魏央戴上厚实的兜帽,“这样就吹不着风雪了。”
“我把大黄带上,谁敢抓我。”
大黄比刚捡回来的时候长大很多,嗓门响亮,威风凛凛,丝毫不怕生。
李无霜无奈道:“那你早些回来,娘给你留宵夜。”
魏央点头答应,带着大黄出门去了。
她们现在不住村子里了,薛青曼帮她们在秋水镇寻到了个清净又不偏远的住处,这里离秋水镇很近。
她步行去了就近的送信行,把信纸交给里面的人。
天黑着,灯火盏盏,街道的雪厚得没过了她的鞋子。
魏央却觉得很好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回去的路上,经过樊记打铁铺,魏央看见樊铁匠穿着汗衫在打铁器,走过去道:“樊大叔。”
樊铁匠看见她来,搁下手中的活,“央娃娃来了,晚上这么冷,怎么还在外面啊。”
魏央肉嘟嘟的手从棉袄中掏出,把银钱放在石台上,“这是那把匕首的钱。”
她可是大富翁,一点都不缺钱了。
“傻孩子,那把匕首三文钱,你早就给了。”
魏央想了想道:“好吧,那这些就是糯米团的钱,您一定收下。”
樊铁匠知道她在望月楼的事情,也不推辞了,笑道:“好,那樊叔收了啊。”
“对了娃娃,那把匕首没用上吧?那匕首锋利是锋利,是好刀,不过能不用就尽量不用,还是很危险的啊。”
魏央回忆起那日的事情,低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