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
“爹!娘!”
“咔。”
门突的一声咔擦响。
檀玥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哟,这次醒得很及时。”
檀玥看向来人。
他愕然,嘴巴张着道不出话来。
这还是他为数不多的见着君珩穿一身白衣站在他面前,只有那冷漠的俊脸才让他感到一丝熟悉。
他再环顾四周,身上缠着满满的纱布,周边是如宫殿般华丽梦幻,未点的香炉静静地端在那处迎来开门带来的微风。
“醒了就吃点东西,把自己搞成这样,身上就没一处地方是块好肉。”
檀玥手里被塞了一碗白粥,让他愣了很久。
君珩见状,冷道:“怎么,被人打傻了?”
檀玥摇头,道:“我……我在哪里?”
君珩:“你在天上。”
檀玥:“我,死了?”
君珩:“……你飞升了。”
檀玥:“飞升?”
君珩忍声道:“把粥喝了,等会告诉你。”
檀玥慢吞吞地喝粥。
君珩看着他喝完,缓缓启唇:“檀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檀玥放下碗,木然道:“你说了什么。”
君珩表情微变,又气又忧,最后叹了声,道:“衡旸将军要我带话。”
他直视檀玥:“好好活下去,如字。”
檀玥:“……”
他良久不作声,靠在床板上,抬手用手背轻轻捂住了双眼。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君珩一愣,偏过头去,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
忽然之间,檀玥轻笑出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呵,如字?他叫我怎么如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泪自他侧脸留过,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我只要我的爹娘。”
***
……
正午时分,窗外鸟啼,飒飒风声,落叶似乎都在唱歌,秋阳偷偷躲进屋子,照在床上人的眼睛上。
檀笑尘皱了皱眉,眯开了眼睛,用手挡了会儿视线,这才缓过神来。
顷刻间,他忽地坐起身,使劲抹了把脸,见手上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脸也干干净净的,这才松了口气。
再偏头去看,忘忧君的空坛子还倒在一边。他刚穿好鞋,就来了一阵敲门声,但敲了几下便停止了。
檀笑尘绑好头发,用发带束住,去开门。
入眼即是暮那张俊美柔和的脸,他对他时,也总是笑容以对。
“玥公子,饿了吗?”
檀笑尘摸了摸后脑勺,请他进屋,尴尬地道了句:“有点儿。“
他问:“道长,现在几时了?”
暮淮将他的空酒坛子放在桌上,又拿出一个纸袋放在酒坛子旁边。
他答:“午时了。玥公子许是昨日太累了些,你的两位朋友托我告诉你他二人先行走了。”
檀笑尘点点头:“噢。道长,你一直在等我吗?”
这问题问的多余,暮淮眼下就在他面前,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一直在等他。
暮淮转过身笑道:“公子没用早饭,眼下午饭还没好,在下买了肉包,先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檀笑尘道谢。
两人相对而坐。檀笑尘看着暮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道长,其实,我并不姓君,姓檀,名玥,字……笑尘。”
闻言,暮淮没有露出太大的表情,只是道了句:“知道了。”
檀笑尘看着他:“道长……你莫非……”
暮淮惭愧:“只是不小心……实不相瞒,玥公子有一次睡下后,说了梦话。”
檀笑尘了然。但他睡觉会说梦话吗?但暮淮看起来也不像在撒谎。
他又道:“我就是当初村民说的那个通缉犯。”
暮淮看向他。说实话,其实檀笑尘每次看暮淮时都看不出他的眼神有什么情感,这一双浅色的眼睛,虽然似水柔和,却又若水深不可测,好看,但有着看不透的危险,檀笑尘看不懂。
暮淮没与他对视多久又垂眸,道:“我知道了。但公子,事已竟过,要向前看。”
檀笑尘一怔。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十几年里他都在向前,可他现在有不得不往后回看的理由。
他看着暮淮眉眼含笑,看着这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竟然有些不忍,但他终究还是开口:“道长,我觉得我们,”他抿了抿唇,再道,“要分开,各走各路。”
……
这个觉得他想了许久,虽然有些不仗义,但他还是要说。
迎来的是许久的沉默。
暮淮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可那是君公子自己说的。”
檀笑尘这次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他眼里的感情,他也跟着黯然起来。
“道长,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又何尝不记得呢?说着要跟暮淮,做他的小跟班,小助手,可是现在呢,小跟班背信弃义,要离开道长了。
但道长是那样的冰清玉洁,不沾染一丝尘俗凡世,干干净净,他不忍心。
他也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或许肮脏不堪,恰好与暮淮的路相反,他不能牵扯到暮淮,更不能连累他,连累自己。
暮淮盯着他的眼睛,盯得檀笑尘再次陷入尴尬,但不过一会儿,道长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站起身,声音如平常:“公子不必道歉,是在下失礼了。”
却有一丝不似平常的淡淡失落。
他郑重地向檀笑尘行礼:“那公子,今后一别,有缘再见,望保重。”
檀笑尘也跟着还礼:“嗯,暮道长自当也是,有缘再见。”
“……”
他望向暮淮的背影,依然如雪松,洁白又可靠,所有人都想靠近他,求他庇护,只是这背影渐渐离他远去,消失。
雪松也向来独立,从不为别人停留,不独给一人庇护。
门合上,檀笑尘转身去打开窗户,阳光得以射进来,正好照在桌上的食袋。
里面躺着两个肉包子,在阳光下,还大胆地冒着腾腾热气,仿佛终不会冷却一样。
就如这,天下之大,不知能否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