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笑尘猛地不断摇头,试图把这些东西都晃掉。
暮淮刚好这时候说话了:“玥公子,伤口裂了。”
檀笑尘一愣:“啊?”
经他提醒,檀笑尘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缠着纱布摸不到,再看看手腕,有血渗出来了。
他居然没有太过察觉,只是觉得身上有伤得离君珩远点免得让他看到又塞给他一大堆仙药。
可暮淮过来就只惦记着自己的伤口?
他还是没转身,暮淮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因为离得有点近,此刻又很安静,能衣服簌簌动的轻响,暮淮似乎拿出了什么瓶子,开了盖。
紧接着,动作很轻地拉转他过来,托着他的手给他上药。
可能他也觉得尴尬,明明面前就是床,大家可以坐下好好上药,但两个人就是没坐,这么干站着在烛光之下拉下一个修长的人影。
檀笑尘到现在才看清自己的伤口,那是一根横线,被整齐地划开了肉流出血,很细,但整个手腕都漫上血,远看就像是受了很大的伤,近看也会让人害怕。
但檀笑尘不疼。清清凉凉的触感亲肤,暮淮的指腹轻柔的将乳白色的药抹匀,再给他巴扎新的纱布,整个过程都没有疼痛传来,很舒服。
檀笑尘凝视着暮淮垂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长,对不起。”
暮淮依旧在认真包扎:“公子缘何道歉?”
檀笑尘轻声道:“常怀山,雾阵。”
暮淮动作一顿,复又继续:“公子不必道歉,是在下冒犯了你。”
檀笑尘尴尬的抿唇,明知不好说还是说了:“我没事的,就是我当时看不见,就想逃出来,所以下了狠手……”
暮淮也止住他后面的话头:“没事了玥公子,都过去了。”
檀笑尘:“嗯……”
他好像看到道长的脸黑了,只好不说话,静静地看他给自己处理伤口。
两只手弄好,还有两只脚一个脖子。
暮淮停下动作看向了檀笑尘的脖子。
檀笑尘被他看得脑袋发热,紧张的捂住自己脖子:“咳哈哈哈,我自己来,自己来。”
暮淮微笑道:“好,你好好休息。”
“嗯,道长再见。”
送走暮淮,檀笑尘捏紧了手里被塞的药瓶子。
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也想不出怎么回事,他也不想去深思,太别扭太尴尬了,所以于是乎乖乖给自己上好药,酒才重要。
在这之前还特意打开衣服看看自己胸口。
暮淮说傀术一般四肢躯干都会牵线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傀儡,这样可以控制傀儡的意识甚至于情感,但如果法力不强中术时间又不长的最重要的胸腔是来不及牵线的。
还好檀笑尘胸口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伤口和血渍。
喝完酒,明天就又要出发了。
正是日正的那个头,安和县却犹如黄昏。
天是暗沉沉的,上次来时,风和日丽,人潮如流,如今街道寂静落针可闻,人人闭门不出,落叶撒在地上又被风吹起,如此以往,没有再没有生气可言。
檀笑尘挥了挥眼前:“怎么又是雾?”
白昼如黄昏,轻雾飘荡,虽不如常怀山上的深、浓,但也给檀笑尘来了个措手不及,印象阴影般的加深。
阮清奇道:“看样子这全县人都不敢出来啊,难怪会把神仙请下来,怎么这么荒。”
檀笑尘:“可我们前几天才来过,明明还好好的,过几天就能成这样子?”
君珩沉眸:“据我所知,你们没有根除。”
檀笑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不想去相信自己的猜测,试探的问:“根是什么。”
君珩:“魔。”
檀笑尘无声地倒吸一口气。
还是被他给猜中了。
现在的世道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的,大致来分就是地界里的鬼,人界里的魔和天界里的仙。
鬼是死人所化,由怨气轻重而来定强弱,一般没什么怨气也就是正常死亡的人都不会留在地界,地界主要的还是那些十恶不赦的怨鬼,天界死对头,对付倒是很容易对付,麻烦可能也麻烦,但只要消灭掉就好了。
但魔不同。
魔是生人创作出来的。世间其大包容万物,鬼能吸食怨气神能吸收灵气,那魔却不归任何一类,硬要说就是两不相。
魔能控死尸能控怨鬼,他们炼制的是法力,如果说神仙和鬼魂是日久天长集力量分强弱的,而魔是一种短暂性的变得极其强大,非人的强大,很难对付,又是凡人,跟地界沾关系,这就导致天界规定神仙不能轻易伤人又要捉拿魔不让他害世。
魔唯一的缺点就是,死的早。而且死了以后就不会存在于世,不会再有什么投胎转世,彻底消失。
强大归强大,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谁都不想死不是么?
但就是有人想不开。
这一类人就很危险。走这一条路的人都是欲望最强烈的人。
爱,恨,妒,怨,冤,杀念,财念这些欲望情感进入偏激偏强扭曲都会让普通人入邪道。
季府若真是鬼作祟那肯定已经根除,也断不可能有像程望这种堕神的神仙来害人,哪会那么多的罪神跑出来不被抓到的。
是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藏在深处可以不停的控制鬼的,魔。
檀笑尘:“话说,你们去哪?”
阮清看看君珩,嘿嘿道:“你猜?”
檀笑尘:“呃……太巧了?”
阮清竖起一根手指:“答对了。”
檀笑尘也看君珩:“你?”
君珩:“嗯。”
他道:“那里是源头。”
檀笑尘:“魔?”
君珩:“嗯。”
阮清:“哇哦。”
檀笑尘:“小云姐,你是来玩儿的吧?你又不是武仙,魔很危险的。”
阮清奇怪地看他:“檀笑尘。看清楚现在你我的身份,到底谁才是我们中最弱的那个。”
檀笑尘:“……”
暮淮能力未知,檀笑尘并不清楚他有多强,但肯定比他强,君珩不用说了,阮清好歹是仙,有自保能力,总的来说檀笑尘是四人之中最废的一个。
檀笑尘坚持反驳:“我现在也很厉害。”
阮清顺势接:“哦。”
檀笑尘:“哦!?不信?”
阮清促狭地笑了声:“付出行动才可信。有本事遇险了别向我们哇哇哭求救。”
君珩适时插一句:“我很希望能看到他对我哇哇大哭着求我。”
阮清“噗哈”的一声笑出来,又故意捂住嘴表示她并没有笑,只是肩有点抖而已。
檀笑尘看着脸上有点憋笑表情的君珩和发抖的阮清,非常错愕:“不是,合起伙来了?!”
阮清摇手:“没有啦没有啦。”
檀笑尘:“呵呵。”
他不再和这两个神仙说话,转头去找暮淮的身影。
目光扫了半天,终于在远处尘雾中发现那抹白影。
淡雾在眼前挥散开,黄昏的颜色盖不住满天的悲色,空中源源不断被风吹起的圆形白纸币,暮淮的身影就停留在一片丧白之中,不显突兀,却也不入境。
那是季府的门口。
有人在办丧事。
檀笑尘呼吸滞了一瞬,很浅很浅地吸气呼气,走到暮淮身边。
他轻声平静地问:“道长?”
暮淮的声音也很轻,带着几分沉重:“是我疏失了。”
檀笑尘:“不,不是你。如果过在道长身上,那我也算是一份,是我们两个的错。”
“况且,是里面的东西,藏的太深了。”
暮淮扭头望他,轻轻笑道:“嗯。我会负责到底的。”
二人相视笑了笑,又很快收敛。一同转头去看季府,一齐抬脚,跨入这片浸满悲哀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