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雍台。”
轿厢外的李富挥下马鞭,言简意赅地道。
柳燕若有所悟,轻轻地“哦”了一声。萧珠却依旧不解。
于是,柳燕向她解释:
“雍台自古以来便是流放之地。如今去那里,是要以流役代替死刑。”
既然如此,柳燕岂不是不用遭受死刑,也不用被追捕了?
萧珠心中一喜。可还没等她高兴太久,柳燕便补充道:
“不过,雍台环境险恶,有“活地狱”之称。因此不少人宁愿受死,也不愿遭到流放……”
“这样啊。”萧珠有些失落,道,“那里一定很可怕……”
想到要在这所谓的“活地狱”度过余生,萧珠的心都凉了。
哪知,柳燕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放心吧。我们不会一辈子都待在那里的。且不说这桩案子还有翻案的可能,如今圣上仁慈,每两三年便有一轮大赦。翌时,我们便可以回家了!”
“太好了!”见又有了盼头,萧珠不由笑了起来。
“而且,有珠儿在,我再放心不过了。”柳燕自信满满地叉起了腰。不过,似乎是因为某种疼痛,他很快便皱起了眉头。
萧珠顿觉不妙,道:
“怎么回事,你的伤还没好吗?”
见柳燕低头不语。她便直接上手,试图解开他的衣服。
“不要看……”柳燕想要躲开,可是轿厢毕竟空间狭小,下一刻,他的背部便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轿壁。
这下,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却还是勉强着挤出笑脸道:
“伤口……已经愈合了。我没事的。”
“你这副样子,叫我怎么相信你没事?”萧珠又是心急又是担忧,扶起他道,“快让我看看。路上不知还有多久呢,万一伤口感染了就糟了。”
听她这么一说,柳燕总算妥协了。他小声道:
“那……好吧。”
话毕,他便转过身子,背朝萧珠。
萧珠解开他的腰带,又一件件除下外衣、中衣和里衣。
略显粗糙的布料滑下光滑白皙的肩颈。柳燕的后背总算彻底袒露在萧珠的眼前。
然而,一看清面前的情景,她便心头一紧。
果然。伤口恶化了。
原本光洁无暇的脊背,平添了一道蜈蚣般的丑陋裂痕。血肉模糊的伤口虽已部分结疤,却不断渗出黄白色的脓水,若是凑近一点,甚至能隐约闻到一股恶臭。
怎么会这样?明明,伤口并不深,当下也不是容易滋生细菌的炎热季节啊。
脑中闪过之前从黑衣人那搜罗到的物件,萧珠心中终于有了答案——
刺伤柳燕的那把刀的刀刃上,很可能掺杂了某些阻止伤口恢复的有毒药粉。
可是,那把刀,原本是冲着她来的啊——柳燕却为她挡下了那把刀,替她承担了这道伤口。
这样的伤口,一定很痛吧。可他却一直默默忍耐,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吗……
想到这里,萧珠心痛不已,竟忍不住滴下泪来。
或许是半晌没有听到她说话,柳燕不安地道:
“我说了不要看的啊。很恶心吧……”
他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着,像是生怕自己被萧珠嫌恶一般。下一秒,他便扭动身子,似乎想要把衣服重新穿上。
然而——
“不。一点也不恶心。”萧珠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环住了他。
顿时,柳燕身子一僵。
萧珠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口,却紧紧围住了他暴露在外的双臂。手掌更是恰好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隔着薄薄一层肌肉,以及肌肉之下的肋骨,萧珠能感受他的心脏正在一下下地跳动,像是刚出壳的雏鸟一般。
明明是那样脆弱,可又如此温暖,如此珍贵。并且,似乎因为她的触碰,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
尽管之前也和柳燕彼此相拥过,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是因为除去了布料的屏障吗?
话说回来,他的感受又是如何呢?
她看不见柳燕的表情。然而,她分明注意到,他的耳垂已变得通红,肩膀也在微微颤动。肌肤接触的地方,似乎变得越发炽热。
似乎过了一刻钟,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柳燕终于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珠、珠儿……”
他的语气如此慌乱,似乎已经无法组织起完整的句子。不想让他过于窘迫,萧珠连忙放开手。
就在这时,轿厢外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霎时,萧珠感觉热血直往头上涌。她险些忘了,外面还有人呢。
尽管如此,伤口这样严重,不好好处理可不行。趁着中途休息的间隙,萧珠先用清水将伤口清洗干净,又用火烧后的匕首将脓水挤出来,再抹上李富给他们的药膏。
“痛的话,叫出来就好了。这里没人会过来的。”她对柳燕说。
早已疼得冷汗涔涔,脸色惨白的柳燕点了点头,却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实在疼得狠了,也只不过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呜咽。
萧珠只得加快了动作,尽量为他减少一些痛苦。好不容易将伤口重新用纱布包扎好,她也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与此同时,李富已经从溪边打水回来。他看到柳燕的脸色如此糟糕,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
他将锦囊递给萧珠,道:
“这是裴公子特意吩咐我给你们准备的。”
锦囊并不重,里面装的应该不是金银。萧珠有些疑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
满满一袋人参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