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疾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朗声叩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此番举动仿若一道惊雷,登时在殿上炸开。
陆皇后脸色一白:“青鸾,你这是何意?”
一众宫人也纷纷诧异:此时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她莫不是昨日晕倒摔坏了脑子?
李洵闻言皱眉,半晌问道:“你这婢子倒是说说,朕何喜之有?”
青鸾没有抬头,伏地回道:“回陛下,淮南远去八百余里,太子殿下病中第三日,淮南王便已派轻骑将良药呈入宫中。陛下有如此神兵,我大梁北伐指日可待!故而,奴婢提前向陛下贺喜!”
此番言出,众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一个久处深宫的婢女怎会懂得行军之事?
宁晏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眸色幽深难辨。
李洵的双眼眯成一条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竟懂这些?”
青鸾脆声道:“禀陛下,奴婢原是不懂,只因曾打扫过藏书阁,时常打理古卷,翻弄久了略知些粗浅的皮毛。”
李洵拨弄着指间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卷中还写了淮南王的轻骑?”
青鸾像是听不懂这弦外之意,侃侃道:“淮南王所带骑兵骁勇,大梁上下无人不知。”
李洵面色逐渐凝固,“淮南轻骑,大梁上下无人不知?”
听了这话,檀儿脸色陡然一变。
她唰地跪下,“启禀陛下,因怕途中出了差错,护送这草药的并非轻骑,而是世子殿下,路上跑死八匹快马才在此时送到,望陛下体察王府上下的忠心!”
然而话音甫落,青鸾脸上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李洵眼中闪过一丝疑忌:“你是说,现下世子正在京中?”
檀儿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竟说错了话。
李慕凌此次秘密进京,一为送药,二来更是为了方便与各世家联络,然而诸侯无诏不得擅自入京,此番暴露,定会引李洵大怒。
她额角冒出冷汗,“回禀陛下,世子适才将青叶疏风草送到,本想前来觐见,但因连日奔波形容不整,故不敢冒然叨扰陛下!”
李洵面色沉黑,刚要发作,却闻宁晏礼忽然道:“陛下。”
李洵闻声向他望去。
伏跪着的青鸾,也微微侧目。
只见宁晏礼凤眸轻抬,向身边一个小太监看了一眼。
那小太监点头意会,很快呈上笔墨,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缣帛,而后转身背对着他,微躬下身。
素手一震,缣帛在小太监背后铺开,宁晏礼持笔蘸墨,洋洋洒洒书写开来。
他睫羽微垂,专注安静,殿上众人屏息凝视,见他不消片刻就将帛书一气呵成。
待宁晏礼撂笔,那小太监将帛书呈给李洵,缣帛透光,青鸾虽看不出内容,但笔锋筋骨依稀可辨,肆意流畅如行云流水。
李洵接过帛书,眼中从不解,再到了然,看到最后面上竟浮出一抹笑意。
他放下帛书道:“派人将宫外别院收拾出来请世子暂居,待太子病愈,朕将在华光殿设宴为世子接风。”
说着,他又看向宁晏礼,“此事就由宁卿全权代劳了。”
“谨诺。”宁晏礼淡声应道。
青鸾微微惊诧。
她暗中斜睨过去,看见宁晏礼笔直垂落的下摆,莲花团纹刺绣精美,是宫里司织署最好的手艺。
虽不知他得李洵这般超乎寻常的宠信,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但李慕凌至此由暗转明,做起事来定会大束手脚,倒是遂了她的心意。
李慕凌身为淮南王世子,私自进京的罪责可轻可重,李洵此时忌惮淮南王势力,纵是心中有气,也定不会过分为难,宁晏礼这招以退为进,确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宫宴之事既已定下,今日朕也乏了。”李洵抖了抖广袖,就要离去,檀儿见他要走,顿时急道:“陛下,这青叶疏风草毕竟是淑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你便呈给皇后罢。”李洵随口道。
檀儿闻言眼底划过一丝鬼祟,迅速躬身走到陆皇后面前,一手呈着木匣,另一手就要去开那木匣的锁扣。
宁晏礼旋即向身后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点了点头,刚一抬脚,却见跪在一旁的青鸾突然起身,一把按住了檀儿的手。
“砰”地一声,刚嵌出缝隙的木匣又被紧紧合上。
殿内众人登时一惊,愕然看向青鸾。
那太监也瞬时怔住,茫然望向宁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