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斯言当官五年,这五年来,随着往来贸易的增多,龙安城范围不断扩大,城墙一直挪到拢山山脚,最后朝廷干脆将整个拢山都纳入龙安城的范围。
拢山已焕然一新,曾经被烧毁的房屋残垣已被新学堂取代。没错,纪斯言将城内的书塾迁至拢山,并亲自题名为拢山书院。
自此之后,拢山上常年传来朗朗读书声和年轻学子的打闹谈笑声,变化之大,人们很快忘记,那座山曾经是山匪窝。
纪宅在纪成的主持下很快在原址重建,但纪斯言很少住在纪宅,反而喜欢往拢山跑。
以前龙安城郊的小酒馆已经变成可媲美龙安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龙安城的百姓称它为第二酒楼,招牌酒名为江湖客,香辣豪爽,南来北往赶路的商人和镖师们特别喜爱这种酒,渐渐的名气与龙安城第一酒楼的招牌红尘醉香酒不分伯仲。
第二酒楼比起以前那可多了不少人,跛脚的老板带领强壮的跑堂小二、帮厨的豪爽妇人、洒扫的顽皮童子经营起这个酒楼。虽然服务比起第一酒楼来略微逊色,但不知从何时起有这么一个传言,说这家酒楼是个风水宝地,有护路神仙保佑,山匪盗贼绕道走,让往来歇脚的外乡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所以这酒馆生意日日兴隆。
初到龙安城的商人们在酒楼里总能听到许多八卦和传言,听得最多的就是现任龙安城知府纪斯言是个好官,龙安城百姓交口称赞。
还有就是爱民如子的纪大人竟还未娶妻,龙安城百姓为此操碎了心。
身为龙安城的父母官,怎能没有贤妻爱子?
尤其听闻纪大人以前家中曾遭匪盗,全家灭门无人生还,又听闻纪大人曾被山匪虏至山寨,差一点当了压寨相公,商人们的想象总是很丰富,内心里已经想象出纪大人被迫害的情形。
于是,初来乍到的商人们也跟着龙安城的百姓心忧起来,他们身边有许多适龄的姑娘,很热心的想介绍给纪大人,就是不知道纪大人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
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喝多的人,也不缺喝多了就开始八卦的人。
商人们有钱请喝酒,他们爱喝酒就开始将所知一一告知。
他们跟商人们称兄道弟,很肯定地说纪大人曾有过婚约,那还是其先父纪员外在世时定下的娃娃亲,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多好的姻缘啊!哪成想有一天纪大人被虏去山寨,等回来之后小青梅也跟别人跑了,家中又无长辈,娃娃亲就不了了之,纪大人受了情伤,所以不考虑儿女情长。
商人们好奇,那纪大人心上人是那小青梅?
此时另一个人接嘴跟商人们吹嘘,要我说,纪大人心上人另有其人。
商人们的视线被他争取过去。
他擤擤鼻涕,低声八卦,纪大人被虏去山寨后被逼着娶了那山寨的大小姐!听闻那山匪大小姐脾气暴躁,好酒好肉,常常虐待我们纪大人,纪大人受了惊吓,所以不考虑成家立室。
就在商人们瞪大眼睛时,旁边打扫的小二就会拿起手里的抹布塞住那人嘴巴,一手拎起他脖子往外拖,对不明所以的商人们“善意”警告小心胡说八道之人。
通常那酒醉八卦之人会拼命挣扎乱蹬打翻碗碟,每每此时跛脚的老板总是无奈摇头,默默把账记在那些商人身上。
龙安城的乡绅土豪和商业新贵谁不想攀结纪大人?未出阁的闺女一个个想要介绍给纪大人,都被一一拒绝。
众人仍不死心,就想知道纪大人是喜欢温柔娇女,还是偏爱知书达理,亦或是热情豪爽,新人总能抚平旧人的伤害。
有些聪明点的不敢直问纪大人,便将算盘转向纪大人身边的纪成大人,纪成倒是爽快,直言纪大人已有夫人,只是夫人喜静,常年深居山中,所以众人不得见而已。自此,关于龙安城知府夫人的各种传闻才渐渐停息。
拢山书院,院长与纪斯言品茗相谈。
自从书院落成后,纪斯言就常来书院。院长常笑他醉翁之意不在此。
纪斯言在他面前也不遮掩:“老债主的忌日快到了,她快回来了。”
院长眼神戏谑:“她回来若得知你擅自宣告已娶妻,怕又要吃闭门羹了。”
纪斯言笑容有一丝落寞:“此生我只会有她一个妻子,这是老寨主同意的,也是他老人家的遗愿,有信为证。”
院长看着书院墙外的大树,眼神有些飘忽:“如果不是当年你拿出那封信,老夫也会跟着大小姐一起游历四方,当个江湖豪杰。”
纪斯言喝完一杯茶才道:“沈先生有大志亦有大才,老债主知道的,甜甜她也知道的,所以她让您留下了。”
十几年前国中名士沈儒林受族人牵连,贬黜边疆,路上遇到一伙土匪差点丢了性命,不幸中的万幸,他后来遇到了蓝大当家。
“正欲大展宏图时突遭难,犹如半空折翅总有憾。如今,能够成就书院这些学子,老夫也算不留遗憾了。”沈儒林摸着胡须缓缓说道。
纪斯言拿起手边未完工的木雕,不急不缓地雕刻。木篮子中已经雕了不少,木雕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有倚窗微笑,有骑马奔跑,有手持长鞭,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沈儒林看着满桌子的木雕,低叹一声,给他续满一杯茶:“前些日子巫童带信说他会带大小姐一起回拢山,回来之后就不再走了。五年了,大小姐一直不肯留下来,她其实不是在怨你。”
“我知道。”纪斯言头未抬,将手中的木雕举起细细雕琢,“她在责怪自己。五年前她要走,我很清楚硬留她下来对她是折磨,所以我让她离开。”
“你也本事,竟能找到巫童,巫童学了些医术,有他陪着大小姐一起游历,确实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