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已将寺的位置选好,就在西京边郊。我正要去户部郭尚书那商议此事,殿下可要一起?”沈书清好意问道,李玚如此不爱凑热闹,肯定不会去。
“好。”李玚应下了。
沈书清意外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李玚忍住笑意,反问道:“怎么,不想我去?”
沈书清有些看不懂他,如今他阴晴不定的,她反而猜不透了起来:“没有,没有。与殿下同驾,沈某之幸。”
李玚越过她,往宫门口走去。沈书清跟在李玚身后,出了宫门。
郭府不远,几步的脚程便到了。
沈书清站在郭府门外,不免驻足了脚步。这郭长规再不济也是户部尚书,这府邸竟还没有那扬州通判的气派。常规的木门白漆,整座府邸看着不及苏府的一半大。
想到翟成那个恶人,沈书清就心生愤恨,紧紧握拳,感到可恨。
李玚见沈书清未跟上来,转过头疑惑道:“愣在原地作甚?”
沈书清回过神来,讪讪道:“这尚书府竟和我住的宅子差不多,有些意外。”
李玚轻笑了声,没有接话。
郭长规一听二人前来,赶紧出来相迎。但沈书清未曾料到,站在他身后的,是大皇子李珩。
“见过大殿下,郭大人。”沈书清颔首道。
李珩偏头,看见站在沈书清背后的李玚,暗讽道:“三弟和沈大人的关系果然不同,哪里有沈大人,哪里就有三弟。”
杨皇后五年前便离开了人世,独独留下李玚一人。皇长子李珩为楚贵妃所出,前些年楚贵妃诞下幺子李瑾,盛宁帝老来得子颇为喜爱,楚贵妃的恩宠日渐兴盛,连带着李珩都被盛宁帝多看几眼,逐渐嚣张跋扈了起来。
李玚丝毫未恼,和气地说:“沈大人初来西京办事,邀我相陪,也好帮衬一番,尽快熟络京中事宜。”
李珩不屑于听李玚讲这些无用的场面话,口中似藏了刀,刀刀诛心:“昨日朝堂之上,你与沈大人一前一后唱了这么一出好戏,把杜正明活活拉下马,怎么,光一个工部还不够,三弟还想要户部不成?”
李玚笑着应付道:“皇兄多虑了,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沈书清虽沉着脑袋,一言不发,但李珩话中意思清晰明了,这工部和户部,都是他的人。那李玚跟着她来的目的是什么?是如他所言单纯帮她还是如李珩所述他要对付户部。二者相权宜,明显后者更符合李玚的心思。那他要做什么?郭长规可谓是尚书之典范,他要如何破局?
李珩见拳拳打在棉花上,明显有些怒意,横言道:“阿来,你怎么站在郭尚书身后,忘记自己是谁的人了吗?”
沈书清眼睛微微瞟去,只见郭尚书身后一内侍打扮的男子低头应了声,走至李珩背后,无一句怨言。那内侍模样没有特别之处,却颇有郭长规的神韵。
她也注意到,郭尚书的脸色微变,添了几分担忧与痛楚。她见二人不再对峙,趁机对郭尚书说:“大殿下对陛下提议,修建一座新寺以祈福天下安定,陛下觉得此法甚好,特命工部来办。我今日前来,是想与郭尚书讨论,这修建之事。毕竟工部还需户部拨款,还需郭大人多多指点。”
郭长规回过神,随和应道:“那便进来说吧。”
堂内外无杂物,留有待客所需的雕木桌椅,桌上放置几个素胚陶瓷花瓶,显得格外空旷。
沈书清坐下,先说道:“陛下将新寺选址,就在京郊梅山脚下,规制无需多大,百姓平日里也能前去上香祭拜即为最好。”
郭长规在户部为官多年,这些事,不在话下,游刃有余:“工部将所需建材、人力等银两上报于我,到时户部自会与工部一起,将这寺庙修好。”
沈书清淡淡笑着,说道:“有郭大人这句话,我自当是放心了。”
二人又商榷了些详细细节,天色已晚时,沈书清才辞行离开。
待她回头时才发觉,李玚竟一直默然陪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殿下竟一直没走。”沈书清诧异道。
李玚冷冷回了一句:“怕你被皇兄欺负。”
沈书清快步走至他身前,逗弄地看着他:“可是我看殿下和大殿下斗嘴的时候,殿下也没有占领上风啊。”
李玚这次没有逃,他上前一步逼近沈书清,直直地盯着她:“我自己就罢了,我的人被他欺负,我可不会手软。”
“殿下这是终于承认了?”沈书清仰着头问道。
“在李珩眼里,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李玚反问道。华灯初上,灯火明明,李玚目中如星火熠熠,融化他瞳中亘古不变的冰霜。万千浮华散于天地,西京迎来了属于它的繁华的夜。
沈书清被身后的万家灯火所吸引,她已多年未见这西京的夜,重逢时,仍会觉得震撼。
她转头望向身边的李玚,他们也曾携手沉溺于这煌煌西街,看遍天下最繁荣之色。
心中酸涩泛泛,她无言,静静地凝望着如雪山上千年冰晶的他,深不可测。
李玚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侧过头来,轻轻说道:“入夜了,早点回去休息吧。”